马越的话将程立从天边儿天边拉了回來。意识到自己走神。程立那张刚毅的脸上难得挂上一丝不好意思。浅浅地低了下头。片刻后抬头问道:“老夫在想。想府君这样的人。想要的是什么呢。”
切。认识时间越久。马越愈是觉得程老头儿沒初见时那么善良。看见他低头马越就知道这老头在想说辞。方才肯定是走神了。
“正心。修身。”
马越笑了。和煦的笑容与脸上狰狞的疤痕看上去是那么矛盾。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笑容。待人接物随时都带着笑。说道:“夫子可能不知道。刚到洛阳的时候因为犯了过错。被廷尉府拿到大狱里。张让给我送了两卷书。《礼记》。《春秋》。”
程立点头问道:“是老夫在幽州时与何苗起冲突那次吗。”
“不是。”马越摇头。被何苗府上那小王八蛋弄到大狱里是他二十年最大的耻辱。这辈子都不会主动跟人提起的。“是刚來洛阳时蔡伯喈蔡先生被奸人陷害。送蔡先生逃出洛阳。那时候我就是个左都侯。带着郎官在宫门持戟的。”
程立点头。那他还真不知道。毕竟他沒在洛阳待多久。不过蔡邕的才气与受到的迫害他倒是知道不少。
“暗无天日的廷尉狱里一关就是快半年。那些日子翻來覆去就只能看那两卷书。看得我都快疯了。整天在牢房里转圈。出來之后我再沒动过这两卷书。”马越的神情突然有点缅怀的意味。说道:“当时便是看到那句话。古人说格物致知。先诚意。再正心。再修身那段。夫子知道吧。”
马越在说自己想要的。并非外物。而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年轻人就有他这种修身的想法着实难得。程立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二十岁的青年。突然觉得有些嫉妒。如果自己在二十年前也有这种心性。或许如今也做出一番事业了。
过了不惑之年的老男人知道。听人说话要听人说。更要听人沒说出口的。马越说正心。说修身。这话在程立耳中却分明是在说他要齐家治国平天下。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里的平天下并非平定天下的意思。而是天下太平】
听到这。程立那颗心算是放下了。这么一个有理想抱负的年轻人万万不会想着倾覆天下。
“府君。老夫在幽州时听说。您与蹇硕及十常侍关系匪浅。赴宴赠马。”
宦官。才是程立真正的痛脚。
“张让。”程立的消息很灵通嘛。这点事情都知道。马越眯着眼睛点头说道:“是有些來往。怎么了。”
“这绝对不行。您的志向远大意图天下太平。又怎么能和那些祸乱天下的人去亲近。”程立的胡子都吹了起來。明显是怒极了拱手拂袖便要离开。痛心疾首地模样让马越看着都有些觉得自己真做错什么了。“他们。张让。赵忠。郭胜。他们。他们这些奸贼就是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啊府君。正是小人当道才令君子蒙尘。你。你……”
嘿。你说这儿老头儿脾性也是乖戾。看事儿怎么就不往好的看。老子还在朝堂上从他们嘴里夺食儿怎么就不提揭过了。
马越对着程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舌尖抿过微微干裂的嘴角。淡淡地问道:“我能直接杀了他们吗。”
“您先坐下。孔夫子都说过。君子和而不同。您程夫子又何必如此小气。”马越起身拉着程立再度坐在面前。可老头儿提到宦官气性不是一般的大。就是坐下了身子还是跟着喘气不断的起伏。急冲冲地说道:‘您跟他们讲什么和而不同。老夫与府君这叫和而不同。您与他们那就叫同流合污。”
“好好好。您先别急。听我跟您解释……是。他们祸乱天下。他们罪该万死。可我能直接杀了他们吗。”马越一面安抚着程立一面说道:“我当然不能。是。小人当道才令君子蒙尘。可那些君子做什么了。人们都知道十常侍不好。可谁杀得了他们。谁敢杀。杀了就是夷三族。一个个仁人义士。怎么沒人敢杀。那么多鸿儒名士不去杀。就必须要轮到我这个地痞流氓去杀吗。”
“歪理邪说。”程立怒道:“便是不杀。却也好过同流合污。老夫听说您也是马伏波的后人。将來您要如何面对先烈。”
“那照您说的。我就该跟着那些个胆小如鼠的清流躲在屋子里一起骂他们。”
“无惧奸邪。这才是勇。如何是胆小如鼠。”
马越摇头。面容坚毅。“那跟同流合污沒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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