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哪里还有不清楚,哼了一声:“什么时候让你办事要敲锣打鼓通知相关人等了?悄悄地办,不得让人察觉!”
“是!”秦固原赶紧行礼退出了观海亭。
刚走过桥,便看见窦长清朝这边走过来。秦固原停下脚步:“窦公公好。”
虽然窦长清品阶比秦固原要高,但毕竟是皇帝的心腹,窦长清并不肯怠慢,连忙回礼问道:“陛下在吗?现在方便见他吗?”
“窦公公去不妨事。”
窦长清听出话外之音,微微一怔,朝秦固原看去。
秦固原说:“陛下夜里没有睡好。”
窦长清点了点头,已经明白。秦固原拱手离去。窦长清正在犹豫还要不要去触皇帝的霉头,便看见在观海亭伺候的一个小内官飞跑过来:“陛下请窦阿翁进去说话。”
话说得这样客气,窦长清心头益发不安,惴惴地随着小内官来到观海亭。
皇帝的面色却看不出蹊跷来,正垂目凝神在临一幅初荷露角的工笔画。颖羊毫的笔端勾勒出蜻蜓翅膀的脉络,栩栩如生,像是那蜻蜓正在振翅飞走,要往荷叶下的水面去点出一圈波澜。
窦长清来到皇帝身边,见这画进行到了最紧要细致的地方,也不敢惊扰,老老实实在一旁屏息立着,直到皇帝收笔起身,将那支羊毫扔进了象牙雕的绦环笔洗中,这才透了一口气,颤巍巍跪下去给皇帝行礼。
皇帝眼睛欣赏着自己的新作,摆了摆手随口说道:“阿翁不必拘束,起来吧。”
窦长清谢了恩站起来,一时却不说话。皇帝这才转头瞧了他一眼:“怎么?皇后让你来跟朕说什么?”
“娘娘思念恪哥儿,日日算着路程,这两日应该快到风陵渡了。”
风陵渡是前往边郡路上最大的驿站,往来京城的信使官员,都会从那里捎信。皇后的意思不言自明。皇帝笑了笑,信手从书桌堆积的案卷中抽出一个信封递给窦长清:“这是前两日从井陉驿送回来的信。这封是专给皇后的,朕也没看,你拿给她吧。”
窦长清双手恭敬接过信封。
皇帝又问:“皇后这两日怎么样?”
“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只是一方面担忧恪哥儿,一方面也自觉驭下不严,愧对陛下。因此这几日闭门思过,不见外人。”
“老闷在屋里会闷出病的。”皇帝叹了口气,“你也该劝她多出来走动走动。不然人家还以为是朕如何慢待了皇后呢。”
他说到后面,脸色转冷。
窦长清唯唯诺诺地答应了,见皇帝没有别的再问,便叩拜告辞。
皇帝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直到看着窦长清的身影走过桥,走得看不见了,才冷笑了一声:“一个个都耳聪目明,稍微有些动静,便各个都来窥测探听。朕这个后宫,还真是暗流汹涌啊。”
他身边只有一个刚进来添香的小内官,听见皇帝这样说,不明其意地愕然抬头,蓦然间瞥见皇帝说话时面上笼罩着一层灰败之色,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目光,默默退了出去。
这一日薛婵却也不曾安心吃饭。
秦固原突然出现在这里,让她没法不私心揣度背后的缘由。秦固原不是个冒失的人,更不会无缘无故闲逛到这里来。他来,就一定是皇帝让他来。
无论薛婵如何告诫自己要心如止水,不该对皇帝还有半分幻想,还是没能抑制住心跳突然乱了两下,一时间扯得胸口闷痛。
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一株海棠挂上了骨朵,心中诧异原本以为永远过不去的冬天,怎么一眨眼就过去了。忽然听见锁心咦了一声。
锁心正带着两个宫婢收拾床铺,从枕边拣出一条缎带问道:“这是哪儿来的?怎么没见过?”
薛婵回神,看了一眼,吓得登时站了起来。“这个……这个是……”她慌忙地掩饰:“这是我以前用过的,昨日找出来想着看能不能绣个花,结果太困就睡着了。”
锁心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缎带,是那种男人用来束发用的。薛婵这里找到,自然都是皇帝用过的旧物。仔细看去,果然做工精细用料考究,与寻常的织物不同。青灰色的面子用的是吴缎,月白色的里子用的是罗绡。
锁心笑道:“娘娘,这上面绣花可不容易呢,娘娘想要绣什么,奴婢帮你找花样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