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婵微微一笑,并不理睬。倒是小竹转头静静看了一眼,两人目光交汇,各自心底清明。玉钟见她明白了,便抿嘴一笑,转身出去。
屋里就剩了薛婵与小竹两人。薛婵却又不急着追问,反倒低头又去仔细研究那幅关山图。小竹等了一会儿,轻声说:“关山冷月,高楼叹息,千里明月共此时。”
薛婵手指微微一颤,抬起头来盯牢她,半晌忽而一笑:“凤仪阁中还真是卧虎藏龙,个个不凡。”
“奴婢……”小竹知道她心中始终有猜疑芥蒂,不说清楚没办法往下说,便硬着头皮说:“奴婢来看过娘娘,总是回去会有人关问的。只是那人却不是贵妃娘娘。”
“那是谁?”
小竹摇了摇头:“奴婢不能说。只是请娘娘放心,这宫中若还有一个人能帮娘娘弄清楚这中间谜团的,也就只有他了。”
这样的说辞自然不能令薛婵满意,她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清泠,落在小竹的面上,沉吟片刻,苦笑道:“你这样说,我也不怪你。这宫中哪儿有那么多风光霁月的坦荡。只是这个人为什么要帮我?又打算如何帮我?”
“来给娘娘献唱的那几个人里,为首的一个叫齐黑嘎,早年就与令兄相识,为什么要唱这首歌,这歌到底有什么用意在其中,也许娘娘问他最明白。”
小竹的回答刻意回避了薛婵第一个问题。但这句话却足以让薛婵心跳加速。她只觉有血流从耳边呼啸而过,忍不住倾身向前,压低了声音问:“我要如何才能见到他?”
一个是深宫的妃子,一个是边郡的草民,他们是不可能见面的。绝无可能。薛婵问出话的同时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想小竹却说:“见面绝无可能,可是若只是隔着墙问答,也许不难。”
薛婵一怔,抬起了头。
玉钟捧着泡好的玫瑰茄回来,刚到门口就见小竹已经从里面退了出来。玉钟上前拽住她,笑道:“你好大的面子,让我给你端茶送水。”
小竹也连连笑着告罪:“姐姐饶了我,真不是有意要劳动姐姐。姐姐受累,妹妹给你赔罪了。”
“嘴上光说可不成,你要有点诚意。”
小竹早知道她的用意,却仍然装着糊涂:“我前几天刚试着绣了幅白猫猫儿,姐姐要是喜欢,就拿去裁个帕子玩儿吧。”
“可算了吧,这种劳心劳神做出来的心血,我用了会折寿的。”玉钟笑嘻嘻把玫瑰茄往小竹手里一塞,“你先把这个喝了,别让我白跑一趟。然后陪我到那边儿去说说话。快走,快走。”一壁说着,推着她的肩将她带到侧屋外背阴处一个石桌旁坐下。
小竹被她盯着,只得喝了一口玫瑰茄,笑道:“哎哟,姐姐手艺好,这玫瑰茄比我别处喝的都香甜,酸味倒是淡了很多。”
玉钟立即抓住话里的漏洞,问道:“你在别处也喝过?宫内府专门送来给娘娘,还当什么好东西呢,原来连你都喝过。”
小竹一怔,抿嘴微微一笑,再不吭声。
玉钟这才问道:“刚才娘娘都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打发开?你可要老老实实跟我说,不然的话……”她促狭地一笑:“我就要弄明白你那玫瑰茄是从哪里偷喝的了。”
“好好好!”小竹似是被她催逼得无奈,面上绯红低下头去:“你就别问那些零碎的事儿了,刚才娘娘就问了我一句话。”
“哪一句?”
“她问……”小竹四下里张望了一圈,这才压低声音:“娘娘问我在凤仪阁中常见什么人去?”
玉钟一愣,不明所以:“问这个有什么要回避人的?”
小竹几乎不敢看玉钟的眼睛,嗫喏地又悄声补了一句。她声音太低,玉钟几乎没有听清楚,要过了一小会儿才回味过来,小竹说的那句话是:“娘娘问的是玉阶馆里什么人常去。”
玉钟有些恍惚。薛婵在她眼中看来,是个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也不见得有太多心机的人,却没想到如今竟然有这样的城府。她心中有些发虚,发现自己一时竟然看不透她了。
心神不宁地放走了小竹,玉钟一边慢慢思索,一边往回走,不料到了前院却见照壁鬼鬼祟祟地往外走,她一把拽住照壁问:“你做什么呢?”
照壁急着走,也不跟她兜圈子:“娘娘找你呢,你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快去吧。我还有事。”
“什么事?”
照壁冲她笑笑,挣脱手腕,匆匆出门。玉钟心头疑云大起,追着她出去。
这一日风轻云淡,草木还没有到最繁盛的时节。远远看得见小竹蓝色的衣裙从花丛中闪过,而照壁远远缀着,竟是在跟踪小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