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少爷摇摇头:“祖父糊涂,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谁跟你来‘众’?都是生意场上行走,谁也不是糊涂过来的。我会找钱云和朱子叙那几个人,当面说清楚。之后,我还会北上,联络与西山一党走得近的人。”
国民党内不是只有一派,除孔氏之外,唐生智和李宗仁都在伺机而动,改组派和西山派也是蓄势而发。
金少爷深知对面群狼环伺,全国各地的旧势力豪商们就是一块又一块的肉,对狼来说,理想的状态当然是你叼一块我叼一块,但如果这块肉变得很大很大——
大到齐心合力,只给一头狼吃。
这是一种死亡奖励机制,每一块肉的死亡都意味着狼群中将有一头狼变得更壮大。金少爷略作联合,将分批小块的死亡奖励,变成一口独吞的爆发式奖励,没有瓜分,只有一狼独大。
每只狼都想做头狼,最终为了保持微妙的平衡,他们必然选择,让肉先放着。
谁都不吃,谁也不变大。
即便对手想要各个击破,也一定会选择从小肉开始入手,小肉怎么会坐以待毙?为了生存,它们会不得不硬着头皮全力以赴,作为大肉的金家就能含蓄地保全自己,争取最大的逃窜空间。
——以柔克刚,借力打力,这个心思真的厉害。
因此那段时间,金少爷根本无暇谈情说爱,露生以为他是流连花丛,唯金忠明知道他是呕心竭力,拼命周旋。
此时他缓缓道来,金求岳听得目瞪口呆。
白月光果然不是吃素的,难怪露生迷他迷得死去活来,这种表面温柔肚里黑的人设,换金总是女人也要迷啊!
金总突然有了很严重的危机感!
不不不,这不是瞎几把吃醋的时候,求岳抹抹脸:“既然是这样,那家里怎么还会弄成这样?因为张静江——张老倒台了?”
金忠明摇摇头。
当时金老太爷听了金少爷的计策,也觉得十分万全,正在高兴,金少爷却温柔道:“此为合纵之策,是一时之策,非长久之计,须知乱人心容易,齐人心难,当年张仪能以连横破合纵,如今也是一样。我劝祖父借此退身,张公毕竟已经年老,蒋氏非忠义之辈,不可与谋。”
金忠明养他这么多年,一直觉得他是个不愿意涉足政治的人,政治在金少爷手里只是玩具,那是他头一次听到金少爷对时政人物尖锐地发表评论。
金求岳心想这少爷太他妈有眼光了,超越时空地看出蒋光头没前景啊!而且是在没有毛爷爷作比较的情况下!
这是什么样的恐怖判断力啊?
想想自己冒充了这么一个大牛,居然还他妈有点爽。
金少爷费了吃屎的劲,没保住银行,但好歹保住了铁矿,可惜他有眼光,他爷爷的眼光却不够,金忠明就这一次没听孙子的,不仅没听,还铤而走险玩军火。别人坑爹,金忠明坑孙,估计那时候金少爷是每天都在窒息,万万没想到白露生同志还在这个当口锦上添花,一剪刀下去什么也不烦了,直接去21世纪验证你“蒋光头没前景”的预言吧!
金总简直有点想笑了。
后面的就没什么好说了,金家对金少爷的依赖,一如金求岳对各位副总的依赖。这一年他忙着拉队友谈恋爱,不知道金忠明左支右绌。金忠明本是无甚大志的人,有钱得赚便赚,如今力不从心,便有了收手的意思。更兼前日石瑛来劝诫了一通,弄得他心惊肉跳,唯恐连累了孙子,故而先骗了金求岳出门。
不想石瑛的板子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金忠明正想着叫人去把他孙子找回来,谁料到秦烨半路生事,金家的铁矿商行一律没收。
金忠明心痛之余,又闻上海被轰炸,更是焦心如沸,日夜后悔将孙子赶出门去。此刻他见金求岳平安无事,心中大石落下,此时只怕他再被牵连其中。
“安儿,家中所剩资产,你可叫齐松义来问,我一把年纪,眼看要死的人——现在兵荒马乱,你要么去广州香港,不要再回来了。”
“说什么呢?”金求岳暴躁,“多大事啊爷爷?摆明了这冤枉你的,你放心,我救你出去!”
金忠明知他病后疯傻,怎会信他:“你能有什么办法?早些走吧。”
金求岳不理他:“你管我呢?爷爷,在牢房也要吃饭,知道吗?我现在就去找齐松义,这粥和药还有酥饼,让周叔陪你吃了。我先走了。”
金求岳出了警局,原本是打算直奔齐松义住处,忽然又想起出门时露生前前后后地缠着他:“回来了哪里也不要去,你先回来见我。”
金总给他缠得一阵脚软:“见你干嘛啊?”
露生娇滴滴地一跺脚:“叫你回来,你回来就是了!难道我不配叫你回来吗?”
黛玉兽出大招,金总只有被暴击的份儿。他揉揉太阳穴,还是先叫老陈把车往家开。回头再去把齐松义接过来,也是一样的。
露生已在门口等了许久,含笑迎了他进来,温温柔柔地斟了一杯茶,见他心事重重,便不提金忠明的事情,只说:“你这头发也该整理整理,烧得半边没了,今儿就这么出去了,也不怕吓着太爷。回头齐管家见你,心里还要小看你,说你病傻了,连我们伺候都不用心了!”
说着,他把镜子往求岳脸前晃一晃——两人炮火里跑来跑去,金总唯恐露生受伤,拼死把他护在怀里,逞英雄的结果就是金总的毛给燎秃了小半边,现在造型就很非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