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平静无波,看似无事。顾家却没有一人能够安睡,顾长明翻了两次身,索性披衣起身,才刚推开窗,窗外花丛底下站起来个人。
戴果子背着身道:“我就想看看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翻来翻去,怎么也没有睡意。”
“这个时候,孙主簿已经到提刑司了。”顾长明单手撑在窗棱边,“你当真一点不知?”
“别这么客气了,他已经进死牢了还孙主簿呢,直呼其名吧。”戴果子缓缓转身,神情疲倦,眼睛又亮的出奇,“你是要问我知不知情?没有要隐瞒你的意思,我当真一点不知。”
“提刑司是有真凭实据的。”顾长明见戴果子听到这句,张口就要骂人,连忙伸手相拦,“你我不睡,难道别人也都不睡了。你先别一口否认,若是当地衙门抓人,可能还是误判,到了提刑司,我们要做的是看如何让他免于一死,想要没事人一样出来,是肯定不行了。”
“这话要是换一个人在我面前说,信不信我打人!”戴果子嘴角挂着冷笑道,“那不是你爹,能够说得轻描淡写。他不但是我的干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当年收留,我已经死了,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了。”
“你的亲生父亲不是把你托付给他?”顾长明的记性从来很好,当着他面说过的话,基本不会忘记。
“虽然是托付,可他和我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若是不肯接手也属正常。小竹家的现状,你我都看在眼里。而且当年的事情,我爹说不见就不见了,到底是生是死的谁说得清楚。不管他犯了什么事,我肯定要救。你们拦着我也是一样。”戴果子一鼓作气把话全给说通透了,等着顾长明一顿批。
等啊等,对面没作声。戴果子抬起头来看,顾长明神情温和,哪里像是要训他的样子:“你这样子,我可不习惯,有话说话,别磨叽。”
“你若是无情无义之人,柳姑娘根本不会喜欢你。你和孙友祥的恩情亲情摆在那里,肯定是要尽力的,但是他对你相瞒太多。或许是一开始就不想拉你下水,也是为了你好。”顾长明见他脸色又变,“若是真的犯法,那么必须认罪伏法。我们尽力而为。”
“他要是如你所言,当真忤逆谋反,我也要救的。”戴果子梗着脖子喊道,到了这个档口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了。
“若是作奸犯科,杀人放火呢?”顾长明很平静的问道,“要是手里握着人命案呢?且不说他不会做这些,我是说要是万一呢,你也当没事人一样,要拼着小命去救人出来。提刑司要救人,你的武功只会往里面多搭上一个。”
“你说这些没可能的,我不要听。”戴果子先是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干爹会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他始终以为是蒙尘喊冤。顾长明如此一说,他的思绪忍不住往那边想了想,顿时心里摇摆矛盾,没有那么坚定了。
“问清楚,再商议对策。所以不管睡得着睡不着,你立时回房躺下闭上眼,明天方原生要是瞧见个赶车的还精神萎靡,没准还会起疑心。”顾长明干脆的把窗户砰地关上,该给果子的提示,一句不差的全说明白。这人也是一根筋,到底能不能想明白,看他的造化了。
戴果子以为依旧会失眠,倒是听从顾长明的叮嘱,回房爬上床,把他的一番话仔细给想了一遍,渐渐的迷糊着就睡过去了。
等一觉睡到大天亮,戴果子起来不见顾长明人影,问了柳竹雪才知道说是去帮小葫芦那一伙收拾烂摊子去了。
“小葫芦做网上没走掉?”戴果子着急,都是来帮他忙的,一个都别出事才好。
“他是走了,可这么多叫花子呢,哪里能全走光。否则开封府的大街上一个讨饭的不见,那才是真的太平盛世。”柳竹雪撇了撇嘴角,“顾大哥生怕提刑司摸着线索来抓人,把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也抓走,过去相帮看看。小凤凰也跟着去了。”
“为了我干爹的事儿,大家全在不停奔走,欠下的人情大概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戴果子抓起桌上的馒头,大口咬下去,把想说的那些不吉利的话直接给塞下去。
“你怕什么,要是还不清不是还有我吗,我帮着你一起还,早晚都能了账的。”柳竹雪见他差点噎住,连忙给他倒水,“怎么莽莽撞撞成这样子,回头孙大人见着你的冒失样子,在外头转了那么大一圈,不进反退了。”
戴果子闷声哼哼了两句,原先以为自己起得太晚。坐定了才想到,方原生约了小竹是黄昏时分,就是说还要在顾家耗上半天。
“果子,如果孙大人以其他手段救出来,但是往后不能见天日,你想必会选择跟在他的身边照顾他。我可和你说好了,照顾长辈没错,但是不许把我扔下。”柳竹雪昨晚何尝睡着了,混沌中听到果子在大声说话。她原先想起身看看出了什么事,紧接着又听到顾长明低沉的嗓音,放下大半颗心。有顾大哥照看着果子,比谁都强。
“要是亡命天涯呢?”戴果子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那也必须带着我,我的武功比你好出一截,到哪里都不会吃亏。”柳竹雪的话是说给果子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在皇上面前都拒绝重回柳家,怎么能够与果子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