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明发现皇上的视线直逼而来,根本由不得他敷衍过去,而且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纵使不愿入朝为官,难道还不能替皇上分忧?
眼下之事,牵涉诸多,宋辽两国若是因为和亲休战,可谓造福百姓。顾长明不得不开口道:“草民有幸与辽圣宗会面几次,这一位绝对不是有勇无谋之士。虽说损失浩大,定然也是设想到的。那么最大的可能性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如果萧家不配合辽圣宗,或许辽圣宗一句话,萧家盛宠不在,直接落进泥沼之中,永无翻身之日。”
“同理可言,辽圣宗牺牲得虽然多,皇位却更加稳固。长远来看,这一步棋走得相当精妙。”宋仁宗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把书案上的绢纸抛了过来。
顾长明反应极快,连忙双手接住。等皇上一句打开看看,方才谨慎将绢纸缓缓展开。宋仁宗很满意见到他镇定的眼神有了变化:“都说你在犯案现场,哪怕从来没有与嫌疑人接触过,通过诸多蛛丝马迹能把此人的形容相貌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因此朕相信你的眼光,相信你所描述的辽圣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长明从椅子上站起身,曲身行礼道:“草民的这些雕虫小技,不敢在皇上面前卖弄。”
“破得不少凶杀案,说雕虫小技太委屈你了。”宋仁宗微微抬起下颌,“绢纸上的字迹已然确认是辽圣宗本人所写,朕觉得很有些意思。”
“他向皇上讨要草民前往上京为官。”顾长明很确定绢纸上每个字都看得很明白,正是如此,有些琢磨不透辽圣宗的心意。这是太求才若渴,还是让皇上从此往后对他心有猜忌。
“是,朕当时看到正是裴永伦进宫回禀复命的当天,这傻小子实在不适合留在朝中当官。不过这次差事办得不错,朕嘉奖了一番,差他继续回裕景身边去,好好给朕保卫国土江山去了。”宋仁宗把这个烫手山芋,明显给推了回来,“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顾长明没有疑虑,嘴角轻卷,微微而笑道:“草民看不上当辽国的官。”
宋仁宗的眼中满是笑意,很显然顾长明的答案大快人心。他不禁重重拍了一下书桌:“好,少年郎便是要有这份血性才好!大宋的长明公子何须要到辽国去挣得好名声,朕喜欢你这句话。”
殊不知,顾长明后背难得凉凉一片。皇上面前,若是一句话说错,满盘皆输。
“既然如此,朕把想要留用你的心暂且放一放。你愿意不为官却为朕效命,朕是没有干系,只是往后你自己后悔,没有加官进爵的真凭实据。”宋仁宗的心情一好,脸色跟着和缓许多,“三日前,你到御书房之时,朕心中很是不悦,你可知是为何事?”
“草民护送三公主一路北上,回到开封府不过数日,闭门静养,连院门都不曾踏出过。”顾长明卖得一次乖,不用做两套相同的手段,直接说不知情。
“也是,消息没有传出开封府便尽数夭折了。”宋仁宗似乎一提起此事,诸多情绪翻涌而上,“你没有官职,朕同你说那些,不过是徒增烦恼。你已经为朕分忧,朕回头见到顾武铎,要好好夸你几句。”
顾长明的嘴唇动了动,真是想趁着皇上的这份好心情,询问皇上是否对他不够信任,甚至想借他人之手将他拿捏住,再来算计父亲?
然而看着皇上眼中的神采,犹如鸟雀才要展翅而飞,瞬间收拢了势头,渐渐黯淡。顾长明不愿意多想皇上对待他们父子的真正用心,父亲已经辞官,而他尚未入仕。天底下的百姓,哪个不愿意为皇上行事。
如若皇上只把他们当成平头百姓,也没有什么不好。
“朕看你的柳竹雪情投意合,她家中生变之时,也是你陪在她的身边?”宋仁宗轻巧地将话题一转,始终没有要机密要事告诉顾长明。
顾长明又何尝想听皇上的秘闻,然而眼下展开的这个话题,更让人全身不自在:“柳姑娘随师父定远师太外出时,与草民曾有渊源。她家中突生变故,要是草民袖手旁观,那么家父回来后,同样会训斥草民无情无义。后来,她无家可归,与结拜的姐妹一起暂住在顾府,只当是外客了。”
宋仁宗听得津津有味,都说顾长明会得说话,他算是领会到了。明明是个棘手的问题,能够在三言两语之中,说得一清二白。首先柳竹雪与其并无私情,其次当成是外客暂住,便是曾经的同僚也应该出手相助,末了柳竹雪并非一人借住,还有同行的姐妹。
两者关系撇的干干净净,宋仁宗又笑了。本来是个试探,那天见两人虽然情谊深厚,相互之间也算有默契,依然不像是有情人的滋味。宋仁宗一旦确定,反而松口气。柳竹雪在太后面前便是一颗扎在心口的钉子,要是顾长明与她有情,两人定要在一起,太后肯定会十分别扭,还不方便直说出口。
要是两人没有那一层男女之情,以后顾长明自然有更好的姻缘安排。而柳竹雪应该会离开开封府,自此再不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