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舒泰拉高衣领,低头进了桂城城中村的街道,挑了间装着廉价玻璃隔门的小面馆,在一张油污较淡的铁脚方桌旁坐下,点了一碗最快上桌的牛肉拉面,“稀里咕噜”地将印着公鸡图案的瓷碗内的面条吞了个精光,舔了舔嘴角的油水觉得意犹未尽,又点了一碗,依旧是风卷残云的吃尽,往桌面上拍下一张20元的纸钞,大喊一句“不用找了!”便夺门而出,三两下转入了一道阴影之中。
小面馆的中年老板挺着有如四个月身孕大的肚子,见一直低着头轻声言语的莫舒泰,此刻干脆地往桌面上拍下一张20元便匆匆而去,稍微一愣,突然想起些什么,当即既惊又怒地追了出去。可惜城中村的巷道狭窄、采光不良,能发光的路灯也屈指可数,漆黑的角落却多如牛毛。面馆老板只追出去几步就没了头绪,左顾右盼都见不到什么踪迹,急得在原地吼道:
“你个狗崽子!!!两碗面24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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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巷道中左兜右转,路过七个发出霓虹灯光的悬挂招牌和广告灯箱,拍掉四双面上粉底比刚刚那面馆面团还厚的街边窑姐的手,踩过五个衣衫不整的酒鬼的脚,绕过六个散发出恶臭的垃圾桶,莫舒泰终于停在了一个被白炽灯照得如在白昼的门洞前,大步往横在门洞前的一张桌子走去,探头跟桌后的人说:
“住夜。单人。”
一个头发随意用筷子盘稳,正用指甲锉磨平指甲的中年女人头也不抬,只从被深蓝色眼影盖着的眼角射出一道余光瞥了莫舒泰一眼,冷冷道:“房费80,押金20,没带身份证的话加收50。不讲价。”
莫舒泰利落地掏出150元整,单手给那体态臃肿的女人递了过去,谁想后者见钱也无动于衷,只努了努嘴示意莫舒泰把钱放下,再抬起下巴指了指桌子边上装满钥匙的一个纸篓,说道:“303,自己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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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小子,就不怕被通缉了?还敢大摇大摆地来住店。’
“哪那么快能把通缉令发出去,这么多领导和部门要审核。再说,我真要大摇大摆就不会住来这里了。”
当然,我就是想住其他地方也给不起钱。
莫舒泰边在心中补上这么一句,边扫视了下这由民房改造成的宾馆的走廊,虽然瓷砖铺成的路面尚算干净,但角落和缝隙中扎眼的污垢还是显出了楼下女人经营的漫不经心,不过这也情有可原,住来这里的人不是穷鬼就是身不由己,谁有空关注卫生状况。
从楼梯口出来,往左只几步就到了走廊尽头,轻易就找到了要入住的303号房。莫舒泰手握钥匙,却不急着入门,先耳贴门板探听了一下周围房间的状况——301中有电话声,听声音是个女人;302没有声响;304从中传出电视声,但只要仔细聆听就能听到嘈杂声音中的阵阵呻吟;305、306也都没有声响。基本了解了一下周围房间的情况后,莫舒泰才拧门进房,关上门后,他立即打开了房间内那部15寸老旧彩电,也不管在播放什么节目,直接将声音调到了满格的三分之二,这音量不足以让周围住客恼火,但透过隔音效果奇差的墙壁,足以掩盖掉莫舒泰房内产生的大部分声响。
‘我去!你小子把电视声音开这么大干嘛!我是鬼不会被震聋但也会觉得难受啊!’
“这里隔音差,不开个电视掩盖还怎么跟你说话,你想周围的人听见我们匪夷所思的对话内容吗?”
‘你说啥?!!!!’
“算了。”莫舒泰伸展了下身子,进到房间内的浴室试了试水温水压,见还凑合,就草草淋浴了一番,既是洗掉身上的汗味,也算是给自己去去晦气。
“怎么样,习惯了这音量了吗。”
莫舒泰用房内的廉价抽纸试图利落地擦干湿漉漉的头发,但不断剥落粘在发梢的纸屑又让他不得不停下手来拍打。
‘勉强算是能听见你小子说话了。’柳还望双手抱胸半躺在单人床上,高高翘起的二郎腿脚尖直指向天花。
“呼。今晚算是能好好休息一下了。”莫舒泰坐到床边,将还泛着水光的刘海撩到了一边,回过头去看了柳还望一眼,说道:“对了恶鬼,跟你相处了这么久,我都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切,这种话你小子还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口。你怎么不明年再问?择个好日子,还能吉利一些。’
“之前碰到你的时候都是生死攸关,我就是有心也没有时间去跟你客套对吧?趁着现在能够喘息一下,我们赶紧加深对彼此的了解,总比以后你叫我小子我叫你鬼来得好,对吧?”
‘老子大名柳还望,柳树的柳,不走还,眺望的望。’
“我叫莫舒泰,莫言的莫,舒服的舒,泰山的泰。”
‘噗~你小子这名字起得也是够晦气啊,莫舒泰,不舒泰,难怪你这么倒霉。看来你爸妈很恨你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