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莫舒泰一直睡到中午方才醒来。他刚吃过午饭没多久,马家的管家就跑来提醒他穿戴整齐,说是马不前要委屈他去“受点小罪”了。
莫舒泰没有推脱,当即穿戴整齐尾随管家而去。在管家的引领底下,莫舒泰左兜右转,终于穿过马家宽阔豪奢的大宅,去到了一个礼堂里头。
管家推开门扇,向莫舒泰做个请的姿势,莫舒泰也不迟疑,大踏步就走了进去。
在礼堂之中,聚齐了大帮马家人众,他们分立两边,在礼堂正中让出了一条道来。莫舒泰沿着这条道往礼堂高台走去,一路备受瞩目,那些投来的目光,或憎恨,或冷漠,或佩服,形形色色。
“马家主,几位师兄。”
高台之上,只有马不前、霍聪、霍谦和刘正风四人,马小玲站在台下首列,莫舒泰跟他们四人打过招呼,就安安分分地站在一旁听候发落。
“莫小兄弟,委屈你了。”马不前走到莫舒泰身边低语一句,旋即大张双手,向台下宣告道:“马家子弟们,我知道你们对这位莫小兄弟心中有气。因为他以霍老爷子弟子的身份,在你们为了支援霍家浴血奋战的时候,杀害了十二名你们的同僚。这里头,有你们的兄弟,有你们的朋友,这份悲痛,我很能理解。”
马不前说到这里,台下不少人就向莫舒泰投来了愤怒的目光,还有些人情难自禁,埋头痛哭了起来。
“但你们可知道,当时的莫小兄弟,心中正承受着与你们同等的悲痛的煎熬。因为霍老爷子战死在了恶敌贼子的围攻之下,莫小兄弟为报师仇,才使用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法门。”
马不前夸张地将十指叉开,喊道:“这个代价,是莫小兄弟十年的寿命!而他若非被小女认出,更是会当场力竭,继而被乱刀砍死!”
“他是存了必死之志,以求手刃仇敌,安抚霍老爷子的在天之灵。如此拳拳情义,感天动地,我们马家子弟并非草木,又怎么会不为之动容?”
“人死,已然无法复生。他们都将移居地府,开展新的生活。我明白你们失去至亲至爱的心情,那我也相信你们能够明白莫小兄弟当时的心情。你们难道忍心,去处决一个与你们一样,愿意为至亲至爱付出性命的人吗?”
底下马家人众一阵默然,良久才在人堆中传出了一声——
“他对霍老爷子的义无反顾是让人动容,但难道他杀死我们兄弟朋友的事情,要就这么算了吗?!”
这一声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众马家子弟登时七口八舌地响应起来。马不前抬手虚压几下,他们才渐渐止住了声息。
“这件事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首先,霍家会为那十二位被莫小兄弟误杀的子弟家属,提供大笔抚恤金。而我马不前,也会以个人名义,再额外给他们一笔补贴。有这两笔钱,能保证这些遇害子弟的亲属们今后生活无忧。”
“第二,霍家提出,这些遇害子弟的亲属中,但凡有愿意进入霍家的人,他们都愿意将其擢升为内门子弟,并担保会向合乎资质者传授霍家剑歌。各位放心,我们六大世家同气连枝,我马不前断然不会计较你们改换门楣。”
马不前此言一出,在场人众一时哗然,方才吵的最凶的几个人登时住了口,还有好些人露出了艳羡神色。
莫说六大世家,就是其他小世家,内门弟子都是少数,至于能得授该家独门法门的内门弟子,更是凤毛麟角。如今马家这十二个遇害子弟的亲属,一下子都有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确实很难责怪那些感到羡慕的人心性凉薄。
看见场中子弟的反应,马不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心想既然晓之于利已经成功,那再向他们晓之于义,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第三,是莫小兄弟提出的。他说若大家要他以死赎罪,他便慨然赴死。但如果大家肯给他一个机会,免去他的死罪,他也依旧要受些活罪。来人啊!”
马不前一声令下,两名手提齐眉长棍高大汉子变从礼堂两边侧门走出,一左一右走到了高台之上。莫舒泰正狐疑着马不前要做什么,就猛地感到有一股巨力压向了他的肩头,猝不及防之下,他还没来得及挣扎,便即被压得双膝跪地。
“霍家莫舒泰因误杀我马家一十二名子弟,甘愿领杖一百!行刑!”
我擦?!
莫舒泰心里惊愕,但当长棍狠狠地打到身上时,他愣是咬紧牙关,强忍着一声不吭。
长棍打到他肉上,激起一阵“啪啪”乱响,响亮而瘆人,就这么在礼堂之中回荡着。场中众人,鸦雀无声。
不多不少,完整地挨过了一百杖,莫舒泰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刚强地没喊出半个痛字。马家人众看了,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而霍聪三个,也自觉面上有光。
起初莫舒泰还担心,自己这一通棍子受完,自愈能力也要瞒不住了。但到了后头,剧烈的痛楚令他头脑一片空白,再也没有余裕去担心这件事。等到杖责结束,松出一口气来的他没能支撑多久,刚被马不前和霍谦扶起,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啊!”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俯卧在床上的莫舒泰,睡着睡着,竟然被背后创口痛醒。他哀嚎一声,龇牙咧嘴地挪了挪身子,刚要摸出手机查看时间,却蓦然意识到一丝不妥。
痛?我的伤口没好?!
有念及此,莫舒泰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探背后伤处,这么一动,又牵引到那横七竖八的创口,当即痛得他冷汗直流,眼耳口鼻都拧在了一起。
“我的伤怎么会没好?”
莫舒泰惊疑着抄起床边手机,一看时间——晚上11点,距离他下午被杖责,起码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
当时在紫霞山庄,他受了玛丽一刀和魔像少年一下闪电炮,也不过十来分钟就愈合了。这次的棍伤,严重程度远比不上这两次,但却迟迟未好,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种可能——
“不止天使状态,就连自愈能力,也因为这次暴走丢了吗?”
莫舒泰把头埋进了枕头里,一时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