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张常侍府邸。
如果说进了皇宫,马腾知道了什么是高大气派;那么,来到张常侍的内府,马腾则知道除了高大气派之外,还有什么是精致细腻。
上一次,马腾只到得大堂,已见识了张府的金碧辉煌,然一到内府,马腾只有惊呆的份。
张常侍的府第,当然比皇宫要小得多,却非常紧凑。
从大堂往里走,各式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精致华美;各处的陈设,无不是上上之品,都是人间难寻的珍宝。
来到吃饭的餐厅里,各式餐具毫不逊色于皇上所用,只是在杯碗碟上,都刻写着张府的字样。
这次,自马腾来到府上,监奴亲自出马接待,始终前后尾随,绘声绘色地给马腾介绍各等物样,云此物名甚,出自何方,有何妙处等等。
到餐厅时,监奴又道,这些餐具都是专门定做的,而且都是由皇宫指定生产餐具的作坊出产的,质量要求更严。
马腾看得目不暇接,听得头晕脑涨,除了豪华簪越之外,再也没留下任何印象。
在等候张常侍的时间里,监奴让人煮来两杯热茶。
茶水一端进屋内,即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端到跟前一看,茶汤浓淡相宜,煞是好看;端起来凑到鼻尖一闻,那股香昧直钻到肺腑里,浑身轻松飘逸舒坦。
马腾还未等喝,就开始一个劲地叫“好茶好茶”。
监奴笑道:“当然是好茶。你知道吗?这等茶叶,也就是我们府上独有,皇宫里的茶,那可就差得远了。”
马腾不知茶还有许多的讲究,但一直以为皇上用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听得监奴如此说,忙问其中就里。
监奴说:“一般人认为,皇上吃的喝的用的,都是人世间最好的东西,其实不然。凡是从皇宫出来的宦官都清楚其中的猫腻。
尤其是吃的用的,这可都是有季节性的东西。若把最好的东西给皇上,皇上吃喝习惯了,万一有一天想起来突然要吃,可又不是生产那玩意儿的季节,你可怎么办?
说弄不到没有吗?皇上哪里分得清这些东西?若是没有那不找不自在吗?
因此,宁可给皇上吃些陈的次的,也绝不给他用鲜的好的。
你像这茶,乃是长江以南出产。真正的好茶,一年不过出产几十斤,这还是多的。
若是让皇上喝上瘾,在大冬天里要这种茶喝,那你就上吊去吧。
因此,最好的茶,不是在皇上的杯子里,而是在那些主管宦官的杯子里。
皇上喝的,不是陈年旧茶,就是次一等的茶。”
马腾听了,目瞪口呆,世间竞有这等事体,一个君临天下的堂堂九五之尊,日常所享用的竟然不如一个宦官!
然细细一想,也是!若不这样,碰上一个不知人间烟火的皇上,还真的没法伺候!
正在感叹间,张常侍进来了。
张常侍一进来,后面使女宦官的跟来了一大帮,有侍立一旁的,有穿梭忙碌的,诺大的餐厅里人影绰绰,那排场可比皇上大得多了。
张常侍一坐下,旁边有人马上递上一块热毛巾,张常侍一边擦拭,一边问:“你们两个在拉什么呢?说得那么带劲?”
监奴谄笑道:“我正在给靖远侯说这茶叶呢,说皇上喝的茶可比不上咱们目下喝的。”
张常侍嘿嘿一笑,说:“靖远侯听了,是不是认为我们克扣下皇上的用度,供自己享用啊?”
马腾道:“说实话,若是在今天以前听了这事,我会这么认为。
可今天监奴大哥给我讲了其中的委屈,我觉得很有道理。若是让我来伺候皇上,说不定也得这样办。”
“是啊,这都是多少年逼出来的,没办法,不这样周旋不开啊。”张常侍叹道,“皇上是人世间最难伺候的主。
不像是大户人家的老爷太太,你若是做不好,顶多把你给撵走了事。
我们伺候的这个主子,那可是能动不动就打你的板子,杀你的头的人啊!
别的事情还好说,关键就是这些吃的喝的。你要是不把他的舌头给弄麻木了,自找麻烦还是小事,说不定哪天就能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小命给搭进去。
因此,要想在宫里站住脚,首先得把皇上的嘴给摆平。只有把皇上的嘴给摆平了,你才能腾出功夫慢慢摆平其他的事。”
“第二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张常侍接着说,“那就是要琢磨透皇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