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这些!”旁边又有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愤愤不平地说,
“每年县里乡里这些巧立名头搜刮钱财的事情多了去了。
今天说个名头,要一斗粮;明天说个事由,要一只羊。
这些税外的东西汉人也缴,可数量只有我们的一半!
头税轻,二税重,集资摊派无底洞。
******这是什么世道,就看我们羌人不顺眼!不行就再反了他娘的!”
曲直瞪了那汉子一眼,斥道:“曲黑牛,说话别你娘的不知轻重,那个字是那么轻易说的吗?咱们羌人现在还有造反的本钱吗?”
汉子低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又气愤地说:“可这日子这么过下去,真他娘的憋屈!”
曲直叹了口气,安慰道:“车子不倒尽管往前推。现在大家都这样,慢慢过吧。”
马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遂又问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曲直说:“有县里的、乡里的,再有就是我们村的。
这次县里下了功夫,县丞亲自出马了。
想必是别的地方都收的差不多了,就余下我们这块硬骨头,所以他们就都来了,不只有公差,还有兵。
瞧这阵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马腾冲着曲直笑道:“你是里正,按说应该在前面协助县乡处理此事。怎么反躲到后面,在这里看热闹?”
曲直嘿嘿一笑,说:“他们一来就找过我,我让人说有事出去了。
我如果一开始就出现在前面,事情还能怎么办?
按说,我应该帮着县里乡里说话,及早把摊派收上去。
可是这事不合理,王老五家又是那么个现实情况,这款怎么收?
再加上这些年来,官府不拿我们羌人拿人看,动不动就要人要钱,而且同处一地,汉人羌人不平等,让村里的人怎么说?
所以说,我这个里正里外都为难。
这钱迟早是要缴的,但县里乡里必须有个说法,尤其是象王老五家这样的,官府得退一步才行。
我让他们先嚷嚷着,等时机成熟了,我再过去打个马虎眼,两下里都能接受,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马腾心下暗道,没想到当一个里正也有这么多道道!
然而易地而处,这个里正确实也作难:不为官府说话,官府责怪他,也许就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罢免他;
不为老百姓说话,村里人会埋怨他,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以相处。
真是各有各的难处啊!
里面的人还在僵持着:公差见王老五实在交不出粮食,牵着牛鼻子非要把他仅有的一头母牛拉走;
而这头牛是王老五家仅存的一点财产了,是他们全家人的希望,所以王老五死命地搂着牛的脖子,不让公差拉。
那头牛好像也知道它被拉走后的下场,是以眼睛里噙着泪花,苦苦地望着主人,希望他能救它一命!
这时,王老五病重的父亲拄着拐杖,颤危危地挪出了破旧的家门,向公差祷告说:
“各位官老爷,你们把我给拉走吧!家里就剩下这一头牛了,你们拉走了这一家人就没法过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