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来确实有些易燥,日理万机的繁忙工作,来自家族内部日渐增强的对抗势力,这两样如泰山般重重地压在他身上,长期积累下来,再铁的人都也会感到身心疲累。
这么一想,他不觉有些动摇,如果能在闲暇时适当地放松自己,那无疑不算什么坏事。
洛笙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应,就自发地理解为他默许了,当即拿着打扫工具离开了。
叶峻远推门进了浴室,常穿的那套家居服静静地挂在干衣间,空旷整洁的浴室里弥漫着一股很淡很淡的清香,辨不出是什么味,但让人神经舒缓放松。
目光巡了一圈,他在墙角发现了一个金丝描边的陶瓷碟,里面点着线香。
他默默地关上门,脱衣,走到花洒前,任温水冲刷着自己。
出来时,休闲区的沙发前站了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一身整洁素净的白衣,面目端正而谦和,只是双目无神,对周边的感知只能靠耳朵。
盲人的耳力总是格外聪敏,他一出来,中年男子就马上感应到了,转过身面向他,客气地微微鞠了个躬,“叶先生,请到这边躺好。”
叶峻远有点意外,没想到洛笙办事效率还挺快,而且对方还是个盲人按摩师。
在原地站了几秒,他没怎么犹豫便走了过来,依言坐上沙发,翻身躺好。
他做事向来果断,很少把时间浪费在优柔寡断上,而且人是他默许而来的,也没什么好扭捏的。
按摩结束的时间一到,洛笙推开半掩的门,刚要说话,就看到刘师傅朝自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放轻动作,蹑手蹑脚地靠过来,帮着刘师傅把按摩工具收拾好。
男人睡得很沉,仰躺在沙发上,眉眼完全舒展,呼吸绵长轻浅。
已经是五月底了,S城早进入闷热的夏季,洛笙怕他受热,便将空调开到睡眠模式,又怕回头冻着,想了想又找了床薄毯仔细地为他盖上,这才扶着刘师傅,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送刘师傅出门口的路上,洛笙格外敬佩地称赞:“刘师傅,你的手法还是一如既往地厉害,不然少爷也不会睡着了。”
在她理解看来,叶峻远应该属于那种防备心很强的人,能在完全陌生的人面前放松入睡,只能说刘师傅技艺精湛。
刘师傅呵呵地笑了两声,说,“我看他肌肉也不算太僵,应该是经常锻炼的关系,不过,最好还是定期做个全身按摩好,祛祛湿气什么的,工作再忙,也要适当放松放松,让他别绷得太紧。”
洛笙点点头,笑盈盈地:“那回头我把钱打到您的账户上,以后有需要,还得麻烦你再跑过来。”
“客气什么,我还得感谢你帮我揽活。”
将人送走后,洛笙回到客厅,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跑上楼。
将门偷偷打开一条缝,沙发上的男人仍在熟睡中,姿势和刚刚的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她松了一口气,轻轻地合上门,刚想转身,冷不防听到身后传来徐瑧戏虐的声音,
“洛笙,你偷偷摸摸地这做什么?”
洛笙吓了一跳,见是他,稍稍定了定神,解释道:“没什么,少爷刚刚睡着了,我担心他踢翻被子着凉。”
徐瑧给了洛笙的细致体贴一个赞赏的眼神,“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这么快就上道了。没错,我想要的,就是像你这样的贴心女仆。”
洛笙听他这话怪怪的,不知该怎么回,只好笑而不言。
其实事情的真相,也不全是徐瑧想的那样,她从小照顾弟弟习惯了,不知不觉就养成了爱瞎操心的毛病,特别在意的事有时候要反复确定几次才能放心,跟强迫症似的。
——
叶峻远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醒来时,外边已是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从窗帘缝隙穿进来,柔柔地洒在身上,浑身都泛起陌生的懒洋洋的松散劲。
屋子里静得不可思议,他动也不动地躺在沙发上,睁着眼,入目皆是熟悉的房间摆设,耳畔隐约传来窗外细碎的鸟鸣声,有种其实现在是清晨的错觉。
这样氛围下,几乎可以用岁月静好来形容了,可他不知怎么的,不仅没生出半点闲适感,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从小就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原以为已经很习惯了,可是在这么寂静的空间里,只有一个人的寂寞感,仿佛被无限放大,忽然就让他有点难以忍受。
心神恍惚中,他听到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声,转过头,正好对上洛笙看过来的视线。
女孩站在门口处,微笑地望着他,“少爷,你醒了。”
屋里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她站的地方,正好被走廊窗户照进来的夕阳余辉打到,整个人都染上橘色,头发和皮肤仿佛都在发光一般,熠熠生辉。
叶峻远微微眯起眼,看着她,一时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