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渔是被一阵尖锐的指甲掐醒的。
“死丫头装什么晕?赶紧按手印!”
黏腻的印泥直往虎口里塞,她睁眼就看见泛黄的《过继书》悬在鼻尖,劣质钢笔水洇出“自愿将祖宅过户给赵红梅”
几个字。
青砖墙外传来细碎的呜咽,像是幼兽被踩住尾巴的呻吟。
身体比脑子先动。
她抄起灶台上温着的搪瓷盆,半盆浮着油星的洗锅水兜头泼出去。
正扯着江小鱼耳朵的胖妇人尖叫跳开,紫红色涤纶衬衫瞬间晕开大片污渍。
“反了天了!
克死爹妈的丧门星敢泼你舅妈?”
铜盆哐当砸在夯土地面上,江晚渔趁机把两个孩子拽到身后。
八岁的江小鱼左脸肿着指印,还不忘把妹妹小满往柴火堆里塞。
六岁的小姑娘攥着半块发霉的玉米饼,嘴角沾着血丝,怕是咬破了谁的手指。
记忆轰然灌进来。
1975年春,赣北红旗公社。
原主父母为抢救公社粮仓遇洪水身亡,留姐弟三人守着祖传的青砖院。
眼前叉腰骂街的正是原主舅妈刘大脚,而真正的主谋——在公社当妇联主任的小姨赵红梅,正倚着门框嗑瓜子。
“晚渔啊,过继到我家才能吃商品粮。”
赵红梅吐出瓜子皮,丹凤眼斜睨柴房:“还是你想带着两个拖油瓶住牲口棚?”
江晚渔摸到后腰别着的铁勺。
这是原身辍学后在公社食堂打杂顺回来的,木柄被磨出包浆,此刻贴着手心发烫。
“小姨,昨儿李书记是不是夸您思想觉悟高?”
她突然开口,声线还带着高烧后的沙哑。
赵红梅掸了掸的确良衬衫:“那当然,我们妇联。。。。。。”
“那您肯定支持知识青年下乡劳动。”
江晚渔猛地掀开米缸,露出见底的糙米,“扑通”
跪在刘大脚面前:“请舅妈把表哥送来同吃同住,我们这就收拾屋子!”
两个女人愣住了。
江小鱼突然扯着嗓子嚎哭:“前天还见表哥偷吃鸡蛋糕!
我要举报他享乐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