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华走的时候是深秋时分,新的世纪刚刚到来,整个社会日新月异的飞速发展变化着。
首都也跟着变了模样,只有老城区大部分东西还暂时的保持着原样。
永安一个人在她的墓前坐了很久。
说起来感情,他其实对许清华这个妈妈的感情并没有多深。因为感情都是相处来的,他这些年跟自己的父母相处的时间真的不多。
多的是深知他妈妈的艰辛,因此产生的内疚,于是极大程度的理解和尊重以及守护。
这是他为人子女该做的。
很小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没有爸爸妈妈的。
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三叔三婶,总是跟他说他的爸爸妈妈在很远的地方,以后他会见到的。
可他在书里看见的,大人骗小孩都是那样骗的。
就连他哥孟天冬说漏嘴都会说他是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可怜。
不过没关系,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在他心里,三叔三婶跟爸爸妈妈除了称呼上再没有别的区别。
后来他才知道,他是有爸爸妈妈的。
那个面容憔悴,红着眼睛,眼泪婆娑看着喊着永安的女人就是他的妈妈。
但是他怎么就那么不习惯呢?
他习惯了跟爷爷奶奶睡一起,习惯了跟哥哥弟弟妹妹一起,习惯了三婶天天早上起来带着他慢悠悠的打拳。
不习惯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总是用愧疚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妈妈身体一直不好,就跟他小时候一样,整日的药不离。
有一段时间她跟小孩子一样任性,坚决不愿意再吃药,说她不想她这辈子都泡在药汤子里,那太难过了。
然而,他那么些年又何尝不是一直泡在药罐子里。
他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啊!他小时候特别羡慕他哥哥,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跑起来飞快。
热的满头大汗或者冻的鼻涕掉老长都不会有问题。
他不一样,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天热不能出门,天冷不能出门。热了会生病,冷了会生病。甚至于不冷不热的时候稍微一不注意也会生病。不是在吃药,就是在吃药。
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他碗里的东西永远都跟哥哥弟弟的不一样。不是要药膳就是各种容易消化的东西。
明明他比苏木和苏叶还要大一点,可是苏木和苏叶都能去学校,他却依旧只能一个人在家里。
即便是后来如愿以偿的上了学,从小学到初中甚至于高中,他从来都没有参加过集体活动。不管是早操还是运动会,他只能做站在一边的那个观众。
小学一开始他还不觉得,他总觉得自己挺幸福的,别人有一个妈妈爸爸,他有两个。
一个是生他他爸爸妈妈,一个是养他的爸爸妈妈。
他爷爷奶奶不止一次跟他讲,要不是他三婶的精心照料,他可能都长不大。
即便那时候他还小,却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三婶花在自己身上的心思。甚至于可以这样说,不管是他哥哥孟天东还是苏木苏叶,他们在自己爸妈跟前得到的关注远远不如自己。
所以那会儿他觉得自己挺幸运,挺幸福的。
但是上初中那会儿有一段时间他就特别的难过,无端的产生一种怨恨。
为什么他不能像别的同学那样做一个正常人。他不需要老师来表扬他,不需要每次都考第一,他只是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想去哪去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正常人。
可惜这都是奢望。
他一想到这辈子有可能就这样过的时候就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