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让人捉摸不透,是前些天跟黎韵聊完之后,黎韵给出的评价。
黎韵打听到他从小不合群,问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关琛就编,说因为同学都很坏。班里有个同学年纪轻轻就得了白血病,然后其他几个同学,第二天一起剃了光头来嘲笑她。不齿这样的行为,所以他决定不跟同学们往来。
黎韵哈哈大笑,又问他,之后会拍商业片还是文艺片。
关琛说自己对商业片还是文艺片都无所谓:“我们都害怕死亡,也疑惑我们在宇宙中的意义。但艺术家的任务不是绝望,而是找到对抗虚无的方法。”关琛记得霍利那句话,商业片让人有多活一星期的勇气,表示“只要我觉得一个故事,能让人看完后带去一点意义,我就愿意演。”
黎韵听完很感慨,说关琛很让人捉摸不透,完全不知道下一句话会怎么回答,无法预测。她感觉他有很多面,以及很多不曾展示乃至相互矛盾的点,可惜采访的时间不够了,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聊。
“不是这种不可捉摸。”张景生说,像他们这种非科班、非技术决定论的演员,优势就落在那些不被规整的魅力上。
张景生跟关琛说,“演戏,尤其是演电影,是很讲时机的。”
电影终究是导演的艺术,演员一个人成不了事。正如演员教不了另一个演员什么是表演,只有导演可以教。
“所谓的时机,就是一个特定的演员,在自己人生的特定时期,遇到了特定的导演。”
关琛听明白了。张景生这是让他不要自满。他之所以能成为【最受期待的新人演员】,是因为他在陈导和田导手里,一切潜力得以被挖掘,能力得以被施展,他如果抱着自大的心态匆忙跳到下一部戏,现实会给他一个惨痛的教训。
而成为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液体生物】,则可以让他在面对任何导演的时候,迅速调整到对应的风格。该松的时候松,该紧的时候紧。
像水一样,我的朋友。
这个理论他熟啊。难道要跟学格斗一样,集百家之所长地去学表演嘛?
“具体怎么搞?”关琛期待达到这样的境界。他多少也想试试看演个好人。
“首先嘛,当然是多去见见世面。”张景生说,“对于搞艺术的人来说,眼界有时候比努力还要重要。”
之后再跑宣传的时候,张景生开始带着关琛,参加一些饭局和酒局。
同席的是些官员,权贵,富豪,其中还有一些这个协会那个协会、文化圈的人。
这种世面,关琛在上辈子有很多次机会去见。老大一直想把他培养起来,交托更多的生意,但关琛觉得那些无聊的事情会压缩他练拳的时间,一直懒得应付,干惯了脏活,遇到麻烦就砍砍砍,杀杀杀,实在不适应面对台面上的那些事儿。
坐在酒桌旁,听着张景生和大佬们的交谈,关琛心想,如果他当初能争气点,最后是不是就不会被拿去顶罪了?
张景生带关琛来吃饭的地方不是酒店,而是在一些专做关门生意的私人会所,靠熟人邀请才得以进门,只报人头,不点单。
这里不像普通的酒店。关琛之前在酒店吃完饭,喜欢去点餐区的水族馆看鱼虾螃蟹,要么去后厨偷学厨师做菜的手段,要么抓几个小朋友跟他们到空地踢足球,锻炼他们的抗冲撞能力。
私人会所没有水族馆也没有小朋友,后厨也不让人进。好在这种地方人文品位很高,字画藏品很多,足够关琛打发时间。以前从来不注意这些东西,现在虽然还是不懂,但愿意去感受。
席间饭菜丰盛,好茶好酒都不便宜,但关琛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只喝纯净水,转到感兴趣的菜就搛几筷子尝尝味道,不硬撑,也不抱着回本的心态专挑贵的菜夹。
大佬们应该是在默默观察他的。他的表现也不知道在暗中过了多少人的第一关,突然有大佬开口跟关琛讲,他跟一些大品牌广告部的高层有交情,觉得关琛不错,可以介绍过去。
在抽签中倒了霉、陪同关琛一起来饭局的钱良义,刚还在副桌狂吃猛塞,听到这话,立马竖起耳朵,瞪大了眼睛。他们工作室对高端广告代言实在没什么办法,想拿钱砸都没有门路。如果关琛拿到高端代言,对工作室,对关琛,都是好事。
然而关琛的反应却无比平淡,跟人往来的时候,只要把钱一惦记,之后再想做什么事情,都放不开手脚。而且酒桌上的话听听就好。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也不是笨蛋,知道对方这么好心,一定是有利可图。现在电影没上映来谈广告的,都是存着捡漏的心思,价钱必然大打折扣。
所以关琛摆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说他现在只对一种代言感兴趣——官方授予的各种头衔。比如反扒大使,反赌大使,反毒大使……最好是把各种称号拿个一轮,“顺利打入警方内部”。
大佬们无言以对,不是没被人拒绝过,但第一次遇到像关琛这种需求奇怪的人。
张景生介绍关琛,说关琛是个对物质要求不高的人,以上那番话说得也都是真心话,有着朴素的正义感,很想为社会做点什么。
关琛点头,没错,他就是这么高尚。
大佬们笑着表示,可惜他们饭桌上喜欢聊物质的话题。然后一整晚,都没再递话给过关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