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借了晏府仆从,田恒又去寻了晏弱,与其密议一番,这才随赶来的家丁一起,护着楚子苓回返。
回到田府,田湣也听说了遇袭之事,招田恒前去询问。知道父亲的德行,田恒并未直说歹人是冲着子苓来的,只说有人欲对田氏不利。闻言田湣极是紧张,非但给自己和两个儿子添了随从护卫,还私下寻了人,想找出隐藏的敌手。
这自然正中田恒下怀,不过比起旁人,他更信赖自己的手腕,因而这些日除混迹朝堂,在工坊滞留的时间也长了不少。
而楚子苓则被安顿在家中,好好养伤。
“大巫,君子吩咐,不可操劳。”刚准备翻捡一下药材,身边婢子就颤巍巍上来劝道。
楚子苓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坚持。这婢子也是伺候久了的,平日就十分畏惧田恒,如今他在院中下了严令,贴身服侍的几个哪敢怠慢?
只是这么养下去,骨头都要锈掉了。
这次手指受伤,楚子苓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不是她坚定拒绝,怕是田恒真要找人喂她吃饭。不论想做什么,身边都围着三四个人伺候,哪有动手的机会。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这次年尾的大祭,不论是宫内的还是田府的,她都没有参加,倒是少了许多麻烦。等伤口恢复了,她还要去宫中打探一下消息呢。看看行刺之人,究竟是哪路人马。
想起当日,楚子苓心底又是一痛。田恒不是个会把伤口展露给人看的男人,能说出口,怕也只是冰山一角。然而长久的相处,还是让她察觉到了隐在水面之下的东西。田恒曾说过“背负了旁人的性命,总该活的更真切些。”
当年,他是不是也因恩师舍命相救,才活了下来?而遵守恩师的遗言,流浪四方,是否才是他的本心所在?楚子苓其实是知道的,田恒从不喜欢宫廷朝堂,尔虞我诈,既没有心思继承家业,也没有兴趣辅佐君王。功名利禄,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也许那个满面虬髯,自称“某”的大汉,才是他真正放松且随性的模样。
而为了自己,他回到了这个不愿回来的国家,成为了他从不想成为的卿士,也许还要卷入另一场事关君位的血腥争斗。他做遍了自己不愿做的,只为一处能够让她安稳度日的邑田。
这不是田恒真正想要的,也许,也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若是有朝一日能够报了那些仇,田恒、以及她自己,他们是否能选另一种更符合本心的活法?
心头又是悸动,又是忐忑,楚子苓不知自己所想的这些,是否正确,却忍不住想要去想。正在此刻,一个匆匆入内的身影,打断了她的思绪,就见田须无快步走上前来,行礼道:“大巫,公子环想要见你。”
公子环?楚子苓微微皱起了眉,自从出了厌胜案后,为了避嫌,她已经许久没有接触那对母子了,怎么公子环突然要寻她?
“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楚子苓问道。
“不是宫中,似乎大巫有关。”田须无神色焦急,低声劝道,“大巫,还是见见为好。”
田须无虽然年幼,但是平日行事稳重,又极为关心自己,因此楚子苓只思忖片刻,就站起了身:“要去何处?”
“去学宫便可。”
齐国的学宫设在稷下,不过如今还没有后世“稷下学宫”的盛名,只是供贵族子弟求学的国学罢了。虽然田须无年纪还不够上入学的年龄,但是有公子环在,出入也是寻常。
带上了田须无的护卫,还有自己身边配置的保镖,又给田恒留了话,楚子苓才乘车出府。学宫距离田府不算很远,只行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地方。
自侧门驶入高大院墙,又绕了些路,楚子苓才下了车,田须无倒也尽职尽责,一直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不过这里本就是学宫,又是仅供公子公孙们出入的别院,还真没什么闲杂人等。
绕过两道回廊,进了内殿,就见公子环快步迎了上来:“大巫伤势如何了?可好些了?”
因为遇袭受伤,楚子苓是专门向齐侯请过假的,公子环知道此事也不为怪。但她并没有给人看伤处的习惯,反倒长袖低垂,遮住了双手:“些许小伤,过两日便好,多谢公子关心。”
连伤处都看不见,公子环有些失望,又飞快振作起精神:“大巫,这几日朝中传出了风声,似要污你声名啊!”
怎么污?楚子苓皱了皱眉,并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