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一过来,脸上没带出什么,见人就笑:“若华,给我壶茶,要最好的。兄弟姐妹们,咱们来一出望江亭,我的谭记儿。”
几个老人家都笑着应了。
“……独守空帏暗长叹,芳心寂寞有谁怜。霜居愁苦泪洗面,为避狂徒到此间,蒙师傅发恻隐把我怜念,才免得我一人形影孤单,每日里在观中抄写经卷,为的是遣愁闷排解忧烦……”
李老太太这功力很可以,唱得满院子安静下来细听,方若华亲自凑过来给他们打板子伴奏。
‘望江亭’唱完,李老太太舒了口气,心里就痛快多了,与人说说笑笑,不多时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几许红润。
只是,天要黑,她还得回家。
李老太太从四合院出去,进了自家住宅楼,慢慢悠悠向楼上走。
她一边走一边想,自己这是老了吧,做什么都慢半拍。连爬个楼梯都觉得累。
以前她可不这个样子,以前她是出了名的铁娘子,岂止能顶半边天,一整片天她也能撑得起来。
丈夫三十多岁就去了,为了两个儿子,她也没改嫁,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孩子们拉扯到大,给他们安排了工作,娶了媳妇,到如今,四十年过去,她终于老了。
人啊,不能不服老。
终于爬到六楼,李老太太推开门,里面就一股子烟味。
大儿子坐在沙发上发呆。
二儿子坐厨房的桌前,也不知道摆弄什么,低着头也不吭气。
李老太太叹了口气:“行了,别说你们不乐意,还当我这老婆子乐意去你们那儿找别扭?我有房子,有存款,不缺吃喝,一个人多自在,用得着你们?”
“妈!”
“我不是这个意思!”
“妈你年纪确实不小了,就跟我住,我让涛涛搬客厅去,你就住涛涛那屋。”
“得了。”
李老太太摇摇头,“赶紧回去,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身子骨没事,硬朗着呢,快走吧,别招我生气。”
板着脸把两个儿子打发走,李老太太坐在黑屋子里,一时觉得心口顶得慌。
她那两个儿子,并两个儿媳妇,其实都不是多不孝顺的人,只是工作又累又忙,还没多少钱,要养儿女,还要还房贷,每天活得跟陀螺一样,片刻都不能停,一停就要倒。
日子那么难了,怎么有时间来体会一下当妈的那点寂寞和忧虑?
前日,李老太太的妹子去了,她那妹子比她还小五岁,说走就走。
李老太太伤心过度,有点发烧,她没当回事儿,烧了两天没管,还是她一学生来看她,才发现不对,送去医院输了瓶液。
这事儿传出去,传到两个儿子那里,两个儿子就互相埋怨起来,这个说当大哥的住得近,都不知道时不时去看看妈。
那个说二弟做个小公务员,平时一点事没有,闲得很,怎么不知道多照顾照顾妈。
吵吵半天,吵吵得李老太太脑袋都疼,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说到母亲年纪大了,又是一个人,需要有人照顾,一提起这个,两个儿子都成了闷葫芦,只会坐着发呆,谁也不给句准话。
老太太心里明白,两个儿子是真为难,两个儿媳妇也是为难,不和婆婆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过了几十年,如今要凑在一块儿,那谁都不乐意。
以前也不是没有试过,可婆媳矛盾避免不了,离得近了,那日子就没发过。
“哎,人为什么要老!”
有两天,李老太太身上不自在,都没去四合院玩,四合院里好些老伙计都有点惆怅,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帮老家伙一天到晚凑在一处,哪天见不到人,心里还怪想得慌。
“李大姐是不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