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站在外围看了看,只见军士们大多露出惫懒的神态,拳脚无力,互相之间嘻嘻哈哈已经算不得什么,甚至还有几个摸到了墙角偷懒晒太阳。
她忍不住蹙眉,从前听闻军队之中有些兵士连马都不敢骑看来真的不是一句虚言,鄜州如今虽然太平,可是延州失守后谁能够笃定整条横山的边防不会被西夏人突破,这里极有可能沦为第一战区,但是这里的驻军就是这样的准备……
很快校场上扬起号角,打断了傅念君的思绪,一个银甲将军走上了最前方的高台,似乎在宣布什么命令,底下的军士立刻就怨声载道起来。
傅念君眯眼看了看,那人是齐昭若。
正好旁边有个揣着袖子的老兵,身上军服穿得松垮垮脏兮兮的,也在一边看热闹,说道:“这阎王是又来了啊!”
傅念君转头望过去,那老兵也看过来,随即就对她露出牙齿笑了笑:“这位夫人看着贵气,不知尊夫是哪位大人?”
这人似乎是个惯于逢迎拍马的。
傅念君没有他想象中的各家夫人们眼高于顶的表现,不但没走开,反而还走近和他攀谈起来。
从攀谈中傅念君得知这人诨名叫钻地蛇,因为年轻的时候很会跑,这个跑不是什么好词,训练跑、打仗跑,但凡有点危险的,他总是溜在第一个,谁都找不见,偏又构不成当逃兵的罪名,仗着和长官的一点亲戚关系,在军营里混到现在,如今上了年纪也不用再“钻地”了,在伙房里打打下手,领份饷银养家。
这里混日子的士兵他不是唯一一个,更不是混得最出色的一个,这钻地蛇爱和别人闲话,这会儿见是这么一个年轻貌美、气质出众的夫人和他攀谈,更是三魂飞了七魄,什么都愿意说。
原来齐昭若虽在保安军中效力,但是也常常被指派到鄜州、渭州等地的兵营里视察练兵,每回来,鄜州的厢军就要被他折腾一回,所以暗地里大家都称呼他为“阎王”。
他手下的队伍傅念君是见到的,确实训练有素,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要把大宋边防上所有的军队都训练地和他手下的人一样,显然是不可能的。
狄鸣费了多少年才养出一支狄家军?
即便短期内卓有成效,等齐昭若一走,这些人也依旧还是老样子。
傅念君问钻地蛇,这鄜州的长官如何?治下如何?
原本以为像他这样混口公家饭吃的人当对上头崇敬有加,谁知钻地蛇却是连连摆手,“知州大人胆小,听说西夏人要打过来,就赶紧带着一家老小去求神拜佛,这香火钱都不知给那些秃驴添了多少,上头新派来的御史大人、都监大人也多是走个过场,来来去去的官员,走马灯一样,倒是白白花了咱们老百姓的钱。”
钻地蛇显得很忿忿不平,似乎属于他的一部分银钱,也被流水一样的长官给“贪墨”去了。
傅念君顿了顿,问道:“我听说鄜州不是前段时日来了个皇亲国戚么?怎么百姓对官府还是这么不信任吗?”
她想从侧面打听周毓白的消息。
钻地蛇嗤笑了一声,“还皇亲国戚呢,真的皇亲国戚怎么会来这儿呢?顶多是个没本事的宗室,来边境转一圈,看看在军费里能不能捞点好处吧。”
傅念君沉默。
她从钻地蛇的话中也能看出些端倪,或许在鄜州这样的一线边防重镇,军队战斗力已经不是最关键的东西了,军心、民心早已经被多年混乱的吏治、软弱的官府给打击地一击即散,百姓身上已经看不到半点为愿为保家卫国牺牲的血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