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件事情,的确是尴尬的很,要知道,太仓银就是皇家内库的银两,朝臣们一边批判着皇帝贪好财货,屡征矿税,但是另一边却又不得不靠皇帝的内库拨银,才能维持起打仗需要的军费。
但是这其实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当初太祖皇帝自微末而起,逐鹿天下,定鼎之后体恤百姓不易,税率本就低于过去历朝历代,后来又为了省下银两,令各地自留部分税银供应衙门开销,如此一来的后果便是,朝廷国库当中储备的银两捉襟见肘,堪堪能够维持朝廷的日常运转。
抗压能力极差,一场大战便能将整个国库耗空,要知道,这么一场大战,便要花费两百多万两白银,几乎相当于朝廷整整一年的岁入,无奈之下,也只能打上了皇帝内库的主意,谁让这些年皇帝征收矿税,着实积攒了一大笔太仓银……
不过武人终究是武人,论脸皮厚度,费甲金还比不上朝野那帮文臣,自是做不到一边花着皇帝的钱一边批判皇帝银子来路不正这种事儿!
故而听得朱常洛问起军资一事,倒是老脸一红。
倒是朱常洛了然一笑。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次他跟朱翊钧一提银子,他便如此高兴,原来是因为这次出征全花的他自己的存银,心疼自是应当的。
不过他也没心情打趣费甲金,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
“恕本王直言,此次大战就算是打的快,也要半年左右,十二万人,军费却只有二百七十万两,也就是说,平均下来,每个将士这半年的总花费在二十五两左右,这二十五两,包括军士所用棉衣,兵器,食物,军饷,甚至还要计算进路途当中的损耗,若是再加上征发的徭役的话,怕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吧……”
二百七十万两,供应十二万人,看起来绰绰有余。
但是实际上算下来,却是远远不足,兵法有云,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朱常洛所说的这些,还只是人要花费的地方,还不包括马匹草料等其他东西,若是统统计算上去的话,怕是二百七十万两是远远不够的!
费甲金苦笑一声,道。
“殿下有所不知,若是按照殿下的算法,二百七十万两着实是不够的,但是此次大战,本就是自太仓银而出,陛下内库虽有存银,可亦要供应内宫及赏赐消耗,能拿出这些已经十分不易,而户部更是拿不出银两,故而这次出征,军士的军饷暂时只拨付了两个月,兵器更是自各地兵器库携带,少了这两项,若是速战速决的话,二百七十万两应该是勉强够了!”
说句实话,若是有法子,费甲金也不想这样,但是问题是打仗历来就是烧钱的事儿,没有银子,就算是再擅长统兵的将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事实上,能够争取到这么多银子,已经是费甲金十分努力的结果了,原本户部议定的银两,只有区区的两百万两,恐怕连人吃马嚼都不够……
不料朱常洛却是脸色一板,道。
“费都督亦是军伍之人,难道不知拖欠饷银的后果吗?何况我堂堂天子之师,将士们在前线搏杀,若是连军饷兵器都难以保证,还有何颜面位列公卿之位?”
费甲金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大好看,他自是知道朱常洛说的一点没错,拖欠饷银很可能会引来军队骚乱,毕竟大家都是提着脑袋上战场的,若是连银子都克扣,让人怎么继续为国拼命。
但是他又能有何办法!
这两百七十万两,已经是他能够争取到的最大数额了,再多就不是他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了……
何况任谁辛辛苦苦奔波这么久,到最后却被人骂做无能,恐怕心中都会有怨气,若不是眼前之人是朱常洛的话,恐怕费甲金早就掀桌子撵人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心中还是忍不住吐槽朱常洛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时之间,大堂的气氛有些沉闷,半晌,费甲金才叹了口气说道。
“殿下所说,老夫亦然知晓,可老夫又能有何办法,这些日子老夫东奔西走,就差将府中财帛都充入军中当做军资了!”
这本是牢骚的话,却没想到朱常洛竟是拍了拍桌子,惊喜道。
“费都督这倒是个好法子!”
费甲金顿时愣在原地,半晌才想明白朱常洛话中的意思,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道。
“殿下莫要玩笑,老夫还有家中妻儿老小要养,何况若是老夫这府中家财散尽能够补足军费的话,老夫定不吝此身!”
这话倒不是作假,费甲金能够做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便是体恤下属,他至今都在拿自己的俸禄接济以前阵亡的将士家属,若是将家财输出,能够补足军费的话,他倒真是不会犹豫。
但是问题就在于,他一家之力何其渺小,他上下家财全部算上,也不过几十万两银子,能够拿出来的现银更不过十几万两,放在这庞大的军资当中,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倒是朱常洛脸色郑重,道。
“费都督误会了,本王并非玩笑!将士出征,乃是用命搏杀,捍卫我大明疆土威严,所以无论如何,他们该有的军饷辎重,绝不能缺,甚至是战后的抚恤赏赐,也必须尽数拨付,本王绝不会让将士们在前线流血,回到故乡却连妻儿老小都养不起!”
费甲金一怔,望着朱常洛郑重其事的神情,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若是可能的话,他又何尝不想这样做,可问题是,真要这么做的话,这军费至少要再加上一倍不止,朝廷的情况他清楚的很,就算是要了户部尚书的老命都不可能凑出这么一大笔银两,何况就算是勉力为之,整个大明朝廷也将元气大伤,为一场为扬国威的战争,着实不值,更不要提,这件事情朝中的那些文臣大佬是绝不会答应的。
不过既然朱常洛如此认真的样子,却又不似作伪,故而费甲金顿了顿,皱眉道。
“计将安出?”
朱常洛一笑。
“方才费都督不是已经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