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山道边站下来,望着远方目光凄迷地轻声诉说起来。
原来早年红姑爹是走镖的,在沧州城开了家威龙镖行,无论武功德行,算得上是远近闻名。谁知那年来了个日本浪人,到处找人比武,终于有一天闯进了威龙镖行——
威龙镖行大门口,年轻的青龙一郎两臂一抡,掀翻两个守门的长驱直入。
青龙傲立庭院,对围了他乱纷纷叫嚷的一群视若无睹。柳父慌慌地从里头赶来,喝退镖师脚夫,朝盛气凌人的青龙抱拳道:“我威龙镖行行走四方,以信义当先。多承江湖朋友给面子,始有今日。柳某孤陋寡闻,未曾有幸得识壮士,不知壮士如何称呼?今日来此有何指教?”
青龙一郎冷哼一声,用生硬的中国话一字一板地说:“我的,大日本武士的有!你的,自称威龙,我的青龙。青龙要斗败威龙,嗯?你的中国龙,我的日本龙,比武比武的!嗯?”
柳父一下子明白过来,呵呵笑道:“哦,原来是青龙一郎壮士,久仰久仰!青龙壮士误会了,本镖行取名威龙,不仅是借神龙之威猛无敌,更是取神龙祥和安泰之意,自古有龙凤呈祥之说嘛,呵呵!本镖行以走镖为生计,更无好勇斗狠之心,既然壮士一非走镖,二非交友,那就恕柳某不陪了,请回吧!”道罢,拂袖而去。
青龙一郎脸色一沉闷哼一声,手按刀柄。众镖师仆役一齐亮出兵刃。青龙却突然狡黠地一笑,招手唤道:“慢着!你的,敢接我一趟镖吗?”
柳父回头,疑惑地:“你……要我走啥镖?”
青龙不答,死盯着柳父一步一步走过去,捧上手中长刀:“我要你三日之内替我送到天津卫!”
柳父迟疑地:“这个……本行还从没……”
青龙盯着柳父:“嗯?你的,怕了?中国龙大大的草包,威风的没有!嗯?”
柳父浓眉一扬,哈哈长笑,一把抓过长刀斩钉切铁道:“好!这趟镖我接了!三日之内,保证送到!”
青龙一郎说了天津的具体地址便扬长而去了。
庭院里,众镖师围着柳父议论纷。七、八岁的红姑蹦蹦跳跳从里头跑来,顽皮地扯了父亲问长问短:“爹呀,刚才真的来了个东洋人吗?东洋人啥样儿呀?”
柳母撵出来,扯过小红姑说小孩家莫打岔,你爹有大事儿要同大家商量呢!又看了柳父忧心仲仲地说:“你真不该接这趟镖的,你不是说那洋鬼子到处找人拼斗,已经有六、七个有名的练武之人死在他手上了吗,怎么明知他没安好心还……唉!”
柳父摇摇手,决绝地:“正因这小鬼子太张狂太狠毒,我才要挫挫他的威风,不准他再滥杀无辜!”
这一日,柳父背负用青布层层包好的东洋长刀,带了两个镖师,三人快马加鞭向天津卫飞驰。
黄昏时分,三人仍在赶路,一个镖师看看天色说:“师傅,我看咱们还是找家客栈落脚为妥。”
柳父:“再赶一程吧,到前边十里铺歇脚不迟。”
三人进入一处密林,惊起的归鸟喳喳着振翅乱飞。柳父勒马放慢脚程,警惕地打量四周诡秘的山林。
突然,一团黑糊糊的物事擦着柳父马头飞落地上,马儿受惊,扬蹄长嘶。柳父一看,却是只被石子击碎了头的大鸟。柳父正待扬声喝问,一阵呵呵长笑,前头林子里转出个精壮汉子来,抱了双臂路上劈腿一站,拦了三人去路。
柳父:“呵,原来是青龙壮士!不知壮士到此有何见教?”
青龙狞笑道:“想不到吧?你的走镖,我的劫镖!”道罢,不由分说,突地腾起直扑柳父,双腿连环踢出,要把他踹下马来。柳父喝声“岂有此理”,一个蹬里藏身打马飞窜出去。他不想同这洋鬼子缠斗,大叫两个镖师快走。哪想那青龙拦不住柳父立即飞扑后头镖师,一拳将紧跟柳父身后的镖师打下马来,夺了他刀飞掷柳父坐骑,只见刀光一闪马屁股下就少了条腿儿。马儿惨嘶倒地,柳父腾身翻落下来,青龙一郎拳脚已然攻到,二人打作一团。青龙一郎招招狠毒,不是要取柳父性命,就是要夺柳父背负的长刀。柳父沉着施为,磕打格架,连连后退,看去好似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哪想柳父退到一株大树前,突地腾起双脚树上一点箭射而回,双掌重重拍在青龙胸上,青龙卒不及防,哇呀倒地。柳父抱拳作礼:“承让。”冲两个镖师一丢下巴,转身就走。
哪想青龙突从地上往前一扑,拔出柳父腰刀抡刀便砍。柳父因见青龙未带兵刃,不想占他便宜,一直未曾拔刀。哪想青龙得刀不饶人,疯狂地猛砍狠劈。柳父背上负着东洋长刀,可他用不惯也不肯用,只是连连闪避。一镖师将自己的刀扔来,他也不接,在他看来自己兵刃不夺回来那就等于输了一招。
柳父闪避着瞅准隙儿,让过青龙狠毒无比的一招削头斩肩,飞起一腿恰恰踢在青龙手腕上,腰刀脱手冲天飞出。柳父一个旱地拔葱跃起抓刀在手,趁势一翻刀随人进,刀光人影一齐滚过青龙头顶。这是一招柳家刀法中的杀着,斩头击背,可削可劈,纵是对方有兵刃相格也很难侥幸,何况青龙是徒手。两个镖师见师傅使出这一手大声叫好,岂料柳父手下留情,在翻过青龙头顶那一瞬只拿刀尖在他肩上轻轻一拖而过。这就叫点到为止,若是中国练武之人比试,对方也就心服口服地认输了。柳父按通常江湖规矩,落地后即挽刀抱拳想说句承让,宣告比划结束了。
岂料青龙毫不领情,旋身一把抓住刀背,就势一扭一扳,直切柳父脖子!柳父哪曾料想他这般胡打蛮缠毫不讲理,卒不及防间刀刃就堪堪逼在了脖子前!两个镖师旁边见了忿忿不平,大叫不要脸;到见师傅遇险,其中一个情急之间掏出丧门钉朝青龙便打。青龙肩头和腿上各中了一枚,哇呀倒地,怒吼:“八嗄!你的,胆敢暗算我!”吼叫着怀里掏支短枪“砰”地打翻那镖师,又朝柳父“砰砰”连开数枪……红姑说到这儿,早已泣不成声。
马家田恨得咬牙切齿,忿忿道:“这青龙一郎简直一点人性都没有,更不用说武德!你父亲两次三番相让,他不仅不感恩反下此毒手,真是天良丧尽!若有一天撞在马某手里,我定要摘下这不要脸的家伙肩上吃饭葫芦!”
红姑从怀里掏出把二号橹子,恨恨道:“不仅如此,那青龙一郎枪杀了我父亲,丢下这把短枪,取了他的东洋刀即洋长而去。数天后又带刀闯入威龙镖行,说我们暗算他在先,又丢了他押的镖,大逞淫威,血洗了我们威龙镖局……”
马家田:“岂有此理!难怪姑娘念念不忘报仇雪恨了……马某愿助姑娘除此恶魔,以慰国人,以慰令尊在天之灵!”
红姑:“不必!谢谢马大哥美意。总有一天,我要叫青龙一郎那蛇蝎死在这把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