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孙子拦在自己面前,老太太就瞪着眼睛对他试探说:“你,看错了吧?”
陈大胜心里暗恨陈四牛,他不吭气,弯腰抱起老太太就往家里去。
结果老太太疯了一般抬手打他,一直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就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实在没办法,陈大胜只得放下老太太,跟着她跌跌撞撞进了那席棚。
席棚内,陈四牛泡了一夜的尸首都囔了,就肥大惨白的躺着。
那仵作给他扒拉的利索,出来也只简单的盖了一张席子,还遮不住脸。
老太太自然是认识自己儿子的,她进来就有些犹豫,站在棚口还试探着问:“臭头,我打量着,看错了,你四叔,你四叔……四牛,他,他没这么肥实……”
陈大胜咽咽吐沫没说话。
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阿奶,一步一步,到底挪到了那混战面前。
老太太就弯腰看啊,看啊,最后看的一身愤怒委屈,她就伸手左右开弓扇陈四牛的脸怒骂道:“你给我起来!我跟你说……你这混账东西,你骨头都黑了,你下了地狱,你哥,你爹好打你,四牛……娘,娘不骗你,他们真打你,你可不敢去啊……”
话没说完,老太太就晕了过去。
亲卫巷内,七茜儿怀着身子不能见白事儿,就坐在院儿里,看那树头七八只知了,它也不叫唤,它们哧尿。
那个狗东西,他可是长寿的,怎么就死了呢?
正想着心事儿呢,便觉着头顶瓦片子咔哒了一声儿,七茜儿眉毛抖动一下,便让四月带着人去前院呆着。
等到这院子里安静了,辛伯便悄然从屋顶落到地上。
老爷子年岁到了,现在过屋顶也有动静了。
见七茜儿脸上不见悲伤,老爷子便好奇的问:“呦,没了你家男人的亲四叔,您咋一点都不伤心啊?”
七茜儿抿嘴笑了下,拿着扇子指指树荫。
老爷子抬头看看那些知了,撇嘴道:“这小娘子心黑,您家知了老爷正哧的爽利,哦,我坐过去,接一脑袋?”
七茜儿无奈,抓起桌面的果壳丢了出去,那些知了便四处撒去,辛伯这才坐下,取了小案子上的瓜片吃。
看老爷子吃的好,七茜儿这才说:“您不知道,那位虽说是四叔,他死了,全家也就老太太难受,人家没了儿子,哎……不提他,反正,他就是臭了,烂了,家里这些侄儿男女都不带掉一滴眼泪的。”
老爷子诧异:“嘿,一家人,家长里短的,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啊,七茜儿也是一肚子话,便没遮挡的都跟辛伯学了一遍。
辛伯闻听,也是越听越气,最后便拍着腿道:“我就说,我就说!怪不得,怪不得啊!死的好……好!”
七茜儿听这话里有话的,便好奇的,便问:“您这话里,有点旁个意思啊,什么叫我就说?”
辛伯寻思了一下,笑了起来:“娘娘,才将我来,那也是因为您家的事儿,这不是昨儿我那边有几个淘气小花子,就住在河边的矮棚儿里,这几个孩子嘴笨,要饭的本事是高低学不会,就每天守着后河,等人家清早倒恭桶呢,他们上去伺候着,拿那草把子给人刮桶底儿赚上俩糊口……”
七茜儿眼神一动插话:“这是,看到什么了?”
老爷子扬扬眉:“啊,咱家孩子都看到了,大半夜的,那位老爷在水边方便,后面就跟了个妇人推了他一把……等那老爷在水里挣扎,人家还过去使劲按着,一直按到不动了……”
“嘶……”七茜儿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已然猜出是谁,依旧问道:“知道是谁了?”
老爷子拿袖子擦擦嘴:“啊,咱家孩子多机灵,前后打听清楚了,认了门认了人,这才……回去跟我说的。”
呼……这便坏菜了。
谋杀亲夫历朝历代千刀万剐凌迟之罪,这且不说,为难的是这样的恶案必连累满门。
陈四牛那些不孝不慈的事情再满大梁一宣扬,陈家满门忠烈换来的清白名声,许从这一刻起便捡不起来了。
七茜儿手指头在桌面敲了几下后,对辛伯笑笑说:“您受累,咱家孩儿年纪小呢,就送他们去小南山吧,找个好人家委托了,读书识字,从此我就养着了。”
辛伯笑笑:“嗨,这事儿您甭管,那样的大不孝之徒,他死了纯老天爷收走的,咱只有暗地拍手称快的份儿。”
七茜儿笑笑:“……您说的没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