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葵闻言便面露惊容道:“难道~竟是皇兄下的旨意?怪不得本,我竟不知道……”
陈大胜赶忙说:“王爷莫要误会!此事跟皇爷无关,是我等几人不识字,就想找个好一点的先生学学问,咱们都是外地来的,不清楚本地情况,又打听错了人,如此才引来这场误会,王爷莫要担心,才将末将已经解释过了,是误会……”
身边有人插话道:“你,你说什么?”
陈大胜扭脸,看到的却是扭曲着面孔的一张老脸,雨溪公语调颤抖的又问:“你~你再说一次?”
陈大胜看雨溪公不信,便认真的又解释了一次:“老先生,实在是误会,我们不认字,就想来找个先生请教的……哦,您稍等。”
陈大胜回身,让兄弟们把满满的布袋子亮出来,他一袋一袋打开给这些老先生们看:“我出来的时候打听过,想要拜先生就得预备六礼做束脩,可是现下燕京什么也不好买,芹菜红豆,莲菜红枣还有桂圆这些真的不好找,好在~肉干还能预备着,别的东西咱们就只好拿别的替代了,您看……”
陈大胜从袋子里,捧出一捧白米来到雨溪公面前,满目真诚的说:“老先生您看,这是上好的白米,我们真的是来拜师的。”
雨溪公看看这捧白米,又看看面前这七位一脸懵懂的武夫,想到今日丢了这般大的脸,便道了一句:“真气煞老夫也……”
他将手一推,那把白米便飞扬到了被人踩烂的雪泥上。
雨溪公直接晕了过去,又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抬走了。
体面的三扇宅门缓缓关闭起来,那些狂欢的人纷纷收敛情绪,又纷纷用一种极其鄙夷的眼神盯着陈大胜他们看。
陈大胜就感觉,便是送他们回到谭二的长刀营,回到正面厮杀的战场,他的心也没有这般疼。
那自杀未遂的张观能从地上爬起来也想回家,只他走了几步,觉胸中郁气难宣,便回头盯着陈大胜大声训斥到:“你可知这里是何地?”
陈大胜愣了下回答:“难道,不是教书先生住的地方么……?”
张观能愣了下,便面露讥讽冷笑道:“哼!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凭你们这样的人,也敢来拜师?”
说完,这位一甩袖子也走了。
陈大胜呆住了,他前后左右看这条长街,再看看这些人……他好像来错地方了。
管四儿从后面走过来,拉拉自己大哥的袖子说:“头儿,咱……咱的米。”
这孩子说完,就慢慢蹲下认真的在地上,一粒一粒的捡起沾满泥水的米来。
陈大胜呆愣了许久,到底蹲下与自己的弟兄们一粒一粒的捡起那米来。
这样的米,一把能救一条命呢,回去洗洗还能吃,还很香呢,今晚……就吃了吧,毕竟兄弟们一直馋白米吃,都存了那么久了……
花了一点时间,陈大胜他们总算把每一粒米收集起来,背着自己的袋子又从原路返。
离开巷子口的时候,陈大胜与他的兄弟们无声的看着这些贞洁牌坊,心想,以后这地方,他们是不会来了。
到达路口的时候,陈大胜又看到了那位王爷的车驾。
那位报讯的中年人正在端正施礼道谢,王爷君子谦谦,伸双手相扶,他们谁也没看陈大胜,也不会看这样的人。
倒是站在车辕边上的一位穿有品级衣衫的小内官,他见陈大胜他们因趴在地上捡米,弄得周身狼狈的样儿便笑了,听着耳边主子的不屑之言,他眼珠子一转,便从口袋取出一袋钱,对着陈大胜等人就丢了过去,还笑道:“几位兄弟!今日辛苦,这些赏你们买酒吃……啊!!!”
雪白的积雪上,钱袋坠落,断手脱离肢体掉落,鲜血不断涌出,逐渐逐渐……染出一片红……
小内官疼痛难忍,抱着手嘶叫几声,竟疼晕过去。
陈大胜面无表情的收起腰刀,对着目瞪口呆的这位王爷施礼道:“所里还有些杂事,我们~这就先告辞了!”
他转身就走,走了好远才听到身后有人大骂:“竖子敢尔!竟伤我贴身内侍,本王这就去宫里参尔等一本……”
陈大胜一路无言,耳边只来来去去响着媳妇那句话……你接下他们的赏赐,从此你便是他们眼里可以随意打杀的婢仆,他们根本不会把你当做是人……
现在,他没有接那些赏赐,可他是人了么?
好像……依旧不算是……
回到卫所,陈大胜便亲自提着那一小包米到厨下,用清水反复清洗起来……
大梁宫内,清晰的打竹板声一下一下的传来。
今日六皇子又在学里宣讲神仙传,读书哪有听故事好,几个不大的皇子,还有宗亲家的小郡王们听的入迷,就书都懒的翻的围住他。
教书的师傅无奈,只好亲自将这位小王爷送到陛下面前。
皇爷也无奈,只得亲自行刑。
做爹的打儿子,其实舍不得使大劲儿,却依旧很疼。
六皇子杨谦双眼含泪,却死也不认错,只是质问自己的父皇道:“为什么要学哪些没用东西,做神仙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