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元熙帝就决定趁着齐滦进宫质问他封秦嫣儿封妃之事,将这件事的内情说出来。在他看来,与其让明王府的人抖出这件事让齐滦伤心,还不如他来揭露这残酷的真相。
原本,这件事就是他做下的。如今他亲口说出来,也是正常的。宁愿滦儿伤在他手里,也不能让他们那些人伤害滦儿。不过,那时的元熙帝却没有想到,来自于亲人的伤害,才是最痛的。
那时的元熙帝,一心想着此事要如何谋划如何布局,根本没有把此事会带给齐滦的伤害考虑进去。他心中所取中的,只是这件事后,齐滦会知道他和文淑皇后恩爱的真相,会因为这件事情的打击而变得更加的成熟和稳重,而只要齐滦配合他,父子两个一起联手,定能把这些幕后黑手一举逼出来,然后一个个的都收拾掉。
元熙帝当时,并不觉得齐滦会因此而大受打击。毕竟他想好了所有的说辞,许多话都留有余地,即便当时伤害了齐滦,过后等此事完结,他再把完整的故事同齐滦说一说,也就好了,父子两个也定能冰释前嫌,再像从前那样亲近的。
他就跟先帝当初的心思是一样的,不经受一点磨难和挫折,怎么可能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呢?
若非今日听见宁王妃的这些话,他是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思和安排有什么问题的。
而他明显预估出错,事情也并没有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发展,一连五日,滦儿都没有进宫,他只以为滦儿还没有想通,就打算再给滦儿一些时间考虑,他这边就继续在宫中做出宠爱秦嫣儿的假象和姿态来,等滦儿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进宫来联手与他做这一场戏。
可是结果却是,滦儿没有来,倒是宁王妃来了,开口数落他一通之后,就同他说,她是一点儿也不赞同他的心思和安排的。
看元熙帝言罢后,在那里拧眉沉思。
凌遥也没有多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只等了一会儿,就开口道:“皇上不必再等了。宁王是肯定不会入宫来问皇上这些事的。我在问询皇太后那些旧事时,已同皇太后说过了,宁王现在心伤颇重,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恢复的。他有心结,心中也有疑惑的地方,对皇上想必也是不知如何面对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需要的是知道当年旧事的全部真相,而不是强压着心中的悲愤和皇上一道联手对付坏人。”
“现在皇上最需要做的,就是解决这一切和结束眼前的这些事情。皇上也不能再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了,能助皇上一臂之力的人不是宁王了,而是我。”
“你?你助朕一臂之力?”
元熙帝实在是不喜欢这种计划有变的感觉,他皱眉道,“难不成,滦儿就这么不堪一击,就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这么废了?”
元熙帝这话听着就让人觉得刺耳,凌遥闻言正色道:“皇上,宁王不是废了,他只是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而已。他眼前的状态根本就不适合做皇上要求他做的事情。至于原因我已经说过了。您不能因为宁王没有达到您预期中的期望,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和看低自己的亲儿子吧?”
元熙帝面对凌遥的指责,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神色多少有些讪讪的,也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轻咳两声后,才望着凌遥问道:“你既然说你看破了朕的安排和用意,又说朕的安排和用意此时已不合适了,那你就说说你的想法罢。”
最终,元熙帝还是决定给凌遥一个机会,听一听她的想法。毕竟,这也是他看中的太子妃和未来皇后的人选。既然滦儿不能为他所用了,那么,若宁王妃的计策可行,那就顺着宁王妃的意见来处置眼前的事情也是可以的。
“我知道,皇上将秦嫣儿封妃,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那张脸简直就是清影公主的翻版,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希望从秦嫣儿这里找到突破口,毕竟她太像清影公主,皇上一定也明白,这世上不可能有两个这么相像的人,她定是明王府特意调教出来的,皇上原本的想法,大概是想从秦嫣儿这里知道真相,或者要等她露出马脚来,之后再同宁王联手,找到证据之后,把明王府甚至还有皇后所谋都查出来,最后再来处置他们,”
凌遥答道,“但现在因为宁王无法配合皇上了,这安排势必就行不通了。而眼下的情势却是,皇上极为宠爱秦嫣儿,外头不知就里的人,只当秦嫣儿是文淑皇后的替身,而皇上尚在这里不动声色,这显然已经不只是皇上在掌握主动权的问题了,这主动权也是掌握在明王府老明王妃手中的,皇上这里如果不立刻有所行动的话,接下来,皇上将文淑皇后当做清影公主替身的事情一定会流传出来,到时候皇上若是再想挽回,那可就难了。”
“等到那个时候,皇上与宁王就没有将来可言了,而那时,只怕宁王心中对皇上的怨愤更深。反而让策划这些事的人得了意。如果,皇上心中还是属意宁王做太子的话,那就请不要再犹豫了。我说的这些话,皇上当明白我的意思吧?”
凌遥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在心中想过很多遍了,虽然元熙帝的许多用意都有着他自己的私心。但是他最终的安排还是在维护齐滦的,毕竟他给齐滦留有余地,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完全被秦嫣儿的容貌冲昏了头脑,他是知道这些事情都是针对齐滦的,所以他才要齐滦与他配合,将这些事给解决掉。
只不过,他所看重的是计谋和历练,却唯独不看重齐滦所承受的那些伤痛,也不在意齐滦会因此而难过。
也是因为这样,凌遥才进宫来说这些话的,若真是丝毫都不顾忌齐滦的人,她就是说得再多也没有用处。她说了这么多,就是想着,如果元熙帝的心意没有改变的话,那么,他应该回同意自己的提议的。毕竟,如若齐滦将来要被册封为太子的话,文淑皇后的事情就不能爆出来。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齐滦的声誉,不让事情闹大,不让明王府诸人和皇后的阴谋得逞。
“朕明白你的意思,”
元熙帝想了想,才道,“你的意思,是要朕舍弃秦嫣儿,对吗?”
宁王妃其实说得很对,他一开始的心思,就是打算温水煮青蛙,想将计就计的宠爱秦嫣儿,等着看她有什么手段,等着抓她的马脚,然后再顺藤摸瓜的查下去,这样一来,他也能和秦嫣儿多一些时间相处。
可现在看来,好像这样确实是行不通了。他越是想保住秦嫣儿,越是私心过多,那么事情就会越遭,也对他的计划不利。
凌遥定定的看着元熙帝,抿唇道:“是的,皇上。无非是取舍罢了。我与皇上说了这么多,难道皇上此时还留恋那张脸,不愿意舍弃吗?要想处置明王府的人,秦嫣儿就是个关键,她这个精心培养的赝品,肯定是留不住的。”
“我已经派人抓了秦嫣儿的婶婶,不必刑讯秦嫣儿,如果她看重她婶婶性命的话,我们可以问到我们任何想要的东西。但如果皇上不忍下手的话,我可以代劳。”
事已至此,元熙帝还能说什么呢?沉默了半晌,元熙帝才叹道:“朕其实从未想过太子之位要另给他人。在朕心中,没有人比滦儿更适合做这个太子了。罢了,朕就依了你的意思,舍弃秦嫣儿便是。”
他其实很明白,逝去的东西是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了的。只不过心中总有幻想罢了。可如今却有人利用他的这一份幻想来伤害滦儿,那么,这幻想还真是留不得了,他舍弃秦嫣儿的同时,也要把这一份幻想从内心深处舍弃掉。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