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张家一事之后,景迁觉得谢绾歌变得沉默了许多,也一改她平时蹭吃蹭喝的作风。如今两人露宿在山林间,景迁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喜欢蹭吃蹭喝的谢绾歌,不仅快乐,而且跟着她不用受苦。
启国山林多猛兽,但谢绾歌他们点着火堆,又简单地设了些阵法,野兽很难接近他们。两人围坐在火堆旁烤着打来的兔子,听着远处传来的声声野兽嚎叫,反而别有一番风味。景迁借着氛围,开口问出了憋在心中的疑问:“绾歌,你是在难过吗?”
谢绾歌一愣,随口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对啊,你还从来没有提过你之前的事呢。”景迁满脸期待。
“不过是些早就成为过去的事,没什么可说的,我也就一直没有提过。”谢绾歌转头看着小僵尸:“说起来,你还是一点也想不起你生前的事吗?”
景迁老实地点了点头。
“可一般会变成僵尸的,不仅要诸多外在因素配合,更是因为那人心中有所执着,到死都放不下……”谢绾歌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可你这么小的人哪里来那么深的执念呢?”
“你的修为还那么深厚,虽然不会什么法术功夫,单凭这身修为,想来你的身世也没那么简单吧?”
“大概是还有什么事未完成,若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就要离开了吧,想想这三年的相处,还真有点舍不得你呢。”
谢绾歌的话说到最后就像是在自言自语,瞳孔里折射着火光,好像有莫名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看着她。景迁就这样楞楞地看着她的侧颜,轻声说了一句:“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谢绾歌给了他一个大爆栗:“小孩子不要学着说些骗姑娘的话。”可这样的话还是让她忍不住轻笑起来。
第二天早上,谢绾歌又恢复了正常,带着小僵尸欢快地走在进城摆摊的路上。离城门不远时,就见一穿道服的老人家从城门口走出,那人穿着一袭青色道袍,气质超然,在一众着短衫中尤为显眼,谢绾歌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人身上的青色道袍是最常见的款式,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之所以断定他是个老人家,是因着他斗笠下散落的一头银发,白得耀眼。想来年岁应该不小了,虽然比起谢绾歌的年纪还是有些不够看,不过也称得上老人家了。
想是谢绾歌的目光太过于明晃晃,那个白发男子出了城门就径直走到了谢绾歌的面前。
“姑娘看起来面色不佳,定是有什么难处,不如说与贫道,贫道或许能为姑娘解答一二。”白发男子开口并不是想象中苍老的声音,而是一种刻意压制而产生的沙哑。
谢绾歌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原以为是什么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没想到一开口就是一套寻常骗子的说辞。
“想不到巫族天女大人如今也要带着小僵尸充门面,凤凰神力到你这一代就只有这点功力留存了吗?”
一句话就定住了谢绾歌的脚步,她转过头直视着白发男子,语带不满:“你是谁?”
她自认为即使是当年她也没有出名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更何况现在。当年那件事之后,巫祝一族的人就只剩她一个了,曾经那些见过她了解她的人如今大概都已经化作白骨黄土了吧?除了敌人,她想不出来还有谁这样了解她的过往。
想到这种可能,谢绾歌的面容隐隐透着戒备神色,但白发男子似是毫不在意的低声笑了起来,那刻意压制的笑声透露着一丝诡异:“我也算是巫祝一族的故人,不过是来给你指明个方向,并没什么恶意,况且……倘若我要对你做什么的话并不需要如此费口舌。”
白发男子说着,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抬手一挥,周围景色急速变换,不过片刻,他们已经到了乾国都城之外。
谢绾歌仔细观察之后不免有些心惊,不远处城门口来往的众人,城门之上“永安”二字,都不是幻境,而是真真存在的。也就是说,这白发男子竟能毫不费力地带着他们跨越了启国乾国两个国家大半疆土,还是这么短的时间!
这人的功力竟高到如此地步!若真对她有什么,恐怕她早已被秒杀在地,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谢绾歌被这一手彻底地镇住了,连带着白发男子的话都觉得可信了几分。
“不知前辈带我们到此处是何意思?”
“这么多年,你竟一次都没有回过这里,是有多不敢面对自己的过去。有些事情不单单靠眼睛就能知道真相,也许你最忽视的地方,往往就是事情的关键。”白发男子指了指永安城,“你就没想过要回来解开自己心中疑惑?”
“想要消除巫祝一族的怨气,光凭你收集那点愿力,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去,用‘平复’、‘压制’做出来的封印恐怕是撑不到你收集满愿力那一天的。世间道路百千条,就没想过或许会有其他解决方式吗?”
谢绾歌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城门,“永安”两个镀金大字反射着初生朝阳的光芒,异常耀眼。她确实许久没有回来过了,那件事之后她连乾国都不曾踏进一步。再回来,一切如旧,变的只有人心。
回过神时,身边哪还有白发男子的影子,只一本陈旧的小册子落在地上。谢绾歌将小册子拾起,不免暗暗咋舌,那是本手札,巫族初代天女的手札。
“凤凰之力这样正阳的灵力本该是这世间至宝,不该在你手中消沉下去。”那白发男子的声音凭空传入耳中,谢绾歌不得不再次佩服起这深厚的功力。
随手翻了翻这本手札,手札详细地记载了初代天女得到凤凰之力的过程,以及凤凰之力修炼进阶的方法。谢绾歌忍不住感慨道:“还真是位如及时雨一般的高人啊。”送了她这样一个宝贝,如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被她需要了。
她不记得巫祝一族如今还有什么故人,而且看样子对方也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反正看他做的这些确实没什么恶意而是真的想帮她。她也不是那种咬死“无功不受禄”的人,既然对方给了,她也就心安理得地接着,大不了以后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她出个手就是了。
将手札收进储物戒指,谢绾歌回身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景迁,一脸期待地问道:“以你的高度,有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呀?”
景迁看了看比自己高了一小半的某人,嘴角直抽,冷冷的抛下一句“没有”,率先向城门走去。
谢绾歌只得悻悻地跟了上去,果然,世间男子都一样,就算是个小男孩也不乐意被人说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