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五年就过去了。有一天,我的这个领导高升调走了,在小区再看见王阿姨时,我就恭喜她有个优秀的儿子,说是她的骄傲。王阿姨听了这话,很高兴,听见我的夸奖,脸笑得和花一样,皱纹也似乎比平时舒展了不少,言辞中透露着掩饰不住的高兴和自豪,也有一些矜持的成分夹杂着。后来经常在小区看见她,她有时候是一个人独自行走,有时候是和保姆在一起散步,很少能看见她儿子像以前一样陪在她身边,在小区一起散步,或在小区王阿姨在躺椅上坐着儿子站着聊天的情景。
再过了几年,这个领导又高升到了比较远的地方工作,在院子见到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在院子碰到王阿姨,寒暄一会儿,只听她问我工作忙不忙,或者父母身体还好吗,诸如此类的话,很少听她再主动提起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在远一些的地方照样日夜忙碌地工作着。
前段时间,听闻王阿姨儿子又升职了,在小区再看见王阿姨和保姆两人散步时,就走上前和她聊了两句,说了几句溢美之词。谁知,王阿姨脸上没有喜悦,反而有淡淡的愁容,嘴上说道:升了职又有什么用呢?越升越远,越升越忙,平时根本看不到,又辛苦得很。看她老人家的表情,不像是说客套话的样子,倒是真的希望儿子就在身边,过以前平常的亲近的普通的日子。我想,她是想儿子了,又担心儿子的工作,又心疼儿子的辛劳,就连忙又安慰了她几句。谁知她却转移了话题,说让我有空多陪陪我父母亲,也和我母亲说,趁现在腿脚还比较利落、身体还不错就好好享福吧,再不要那么精打细算了,更不要捡拾垃圾桶里的纸盒和塑料瓶子了。
她说她碰到我母亲捡拾纸盒和饮料瓶时也给我母亲说过几次。可是我母亲听了后,消停了一段时间,然后又说自己闲着没有事干,过了几个月就又翻拾垃圾桶里的垃圾了。
说完,她又忍不住地埋怨刘阿姨,说她和我母亲关系最好,不劝我母亲别捡垃圾,而且还让她家保姆帮我母亲拿她捡拾好的纸盒和塑料瓶子,有时还主动把她家的纸盒放在我父母住的一楼房子的窗台下面,简直有些胡闹,让别人说闲话。
我听后只夸王阿姨有见识,替儿女着想。让她见到我母亲后再劝劝她,就说国家发的工资够高的啦,够他们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人用的啦。王阿姨听后舒心地笑了,说她再见到我母亲,会说她的。
我的母亲没有文化,不认识字,一个人看电视如果没有人讲解的话,是根本看不懂剧情的,除了秦腔的曲调。很早的时候她在老家生活,有一年来我家小住,看见电视里放《新白娘子传奇》,就认识了白娘子,住了几天又回老家去了。过了两年再来我家时,适逢电视台播放一部韩国的《大长今》电视连续剧。老太太看了说,这个白娘子又穿上这个衣服了,真好看。听后让人哭笑不得。
现在大多数人都很忙,好不容易下班了,谁又能边看电视剧边给父母亲讲呢?我想肯定有,但少之又少。我母亲有些固执,就要自己女儿陪伴,其他人陪她,她好像不太稀罕似的。偏偏我在她七八十岁这个年龄段,是最难挪腾出大片属于自己的时间的,追剧的事变成了年轻时的美好记忆,去陪父母时也是蜻蜓点水,混吃混喝一下就走了。哪有边看电视边讲解的闲情?所以我母亲闲不住就捡拾垃圾去了,这好像也是排遣寂寞的一种方式吧。
我很惭愧,但三番五次地劝说,却说服不了她老人家。
说得当时停下来啦,可是,过两天又出去捡拾去了。我想着孝顺不光是要有孝心,而且还应该让老人顺心,管不了也就不再管她了。
我想:我亏欠我父母的,在我空闲的时间可以弥补一些,因为我们就住在一个院子里,上班也不远。可是,一些在外地做事的人,有时候忠孝难以两全时,如何处理?亲情、工作,哪头都是沉甸甸的。
作为领导的母亲,有时候,也有不为人知的心酸和无奈。无非是这心酸和无奈被孩子事业成功的光环罩住了罢了。
断舍离
大学上学时的课本,甚至有些自己喜欢的科目的笔记本,如今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我家的书柜里,虽然在不断的归置中换着位置和地方,但没有丢失一本。总想着可能有的知识点有时候会用到,当然也夹杂着一些对大学生活、青春岁月的不舍和留恋在里面。大学毕业三十多年过去了,这些书本和新添的书随我从九十年代初刚毕业参加工作的三线企业的单身宿舍,辗转到了我们公司军转民二次创业的西安城东的福利房简易书柜里,十余年后,这些书本又随我北上,来到了我四十岁终于实现的、书房有一面墙的书柜的理想里。在我新购的书柜和不断增加的新书里,这些书本占据了有利位置,虎踞龙盘了又一个十余年,坚持到现在。
工作前都是一件衣服四季穿,春季当作风衣穿,夏季当作衬衫穿,秋季时里面加上秋衣穿,冬季当外衣,里面再加个毛衣或薄棉袄穿。一年四季如此,乏善可陈。当然,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是绝大多数出身农村的大学生们的真实写照,谁也不会笑话谁的。记得我1988年结婚时,在西安钟楼盘道西北角的一个商场为买一件呢子大衣和爱人争执了多半天。我当时看上了一件红色的呢子大衣,可爱人非要买同款式的一件黑色大衣,他的意思是不光结婚时可以穿而且平常也能穿,可以穿很多年。结果拗不过他,当时真的买了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但是,我坚持又买了一双红色的鞋子,这时心里才平衡了一些。这身大衣以及鞋子我穿了很多年,一直到我有了孩子、工资收入增加很多、家里生活水平提升以后。这件黑色的大衣至今还在我东郊的房子里挂着,式样是过了时,但颜色依旧。在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的今天,因为工作需要买了许多大牌名牌的服装,买来后穿过一两次就挂在衣柜里蒙尘。何况三十多年前的一件大衣呢?重新穿的机会几乎等于零。可是,这些衣服把我的衣柜挤得满满当当的。我把这件黑色的大衣几次拿出来看了看,想放到楼下的旧衣回收箱里,可心里又不舍,最后也没有扔掉。我购置了不少的收纳箱,五一时,把夏季要穿的衣服都拿出来挂在衣柜里,把毛衣外衣大衣等洗好收到收纳箱里,收纳箱整整齐齐地摞起来;十一国庆节时,再把夏季的轻薄衣服都收拾好,有的怕皱的就挂着,有的纯棉的麻的就叠好放在收纳箱,又将秋冬要穿的衣服拿出来挂好、摆好。如此年复一年地反复折腾。
衣柜里收纳的衣服,总有一半一年四季都不会穿上一次。其实,绝大部分人爱穿的衣服就那么几件几类款式,当然,文艺工作者及服装模特除外。可是,这些经常不穿的衣服却占据了很大的空间,在整理收纳时消耗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前几年,看了日本作家山下英子的《断舍离》一书,感同身受,觉得作者说出了自己想说的但又没有说出来的话,做了自己长期想做的但又没有做到的事情,很有现实意义。
我也就将一些长期不用的书籍、衣物能送人的打包送人,不能送人的就地处理,心里当时有些不舍,但过后又觉得轻松了许多。
其实呢,感情、工作等人生中的许多事情,何尝不是一个道理?年轻时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件东西,得不到时久久不能释怀,放不下,心里乱。其实过去的人过去的感情过去的事,时过境迁,即使有朝一日重新来到面前,也不是原来的模样了。为何不也像书籍衣服杂物一样,来一次断舍离呢?可是这个道理却是要到一定年龄才能明白的。
上班以后,经常从一个部门调到另一个部门,从一个系统调到另一个系统,从一个地区调到另一个地区,这期间有多少的山水人情、有多少的人和事割舍不下?可是割舍不下又能怎样?年轻时心里留恋,放不下便采取逃避的方式,眼不见心不烦;不再打听曾经相恋过的人,同学聚会无意中碰到也不提及往事;经过以前的单位时不去想不去看,不轻易去触碰这些单位的人和事。再年长一些,心里便生出了一些随遇而安的情愫,看多了生活中的生死离别,看淡了职场的名利相争,看开了许多原本在意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再在意的事情。等过了知天命之年,如果有工作调动或者业务调整的消息传来,便淡然地整理材料、交接人事,尽量让自己处于平静无争、收放自如的状态。
工作上量力而行;消费上量力而出,不一味地提前透支;感情上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再强求了。古人有云: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也体现了同样的人生观。不失落、不遗憾,适可而止,随方就圆,过好自己能支配的、自己感到丰富而有意义的每一天,应该是断舍离的真谛吧。
断舍离是一种生活态度,也是一门生存哲学。
从现在起,断舍离。
悦读
不管是阳光明媚的晴好天气,还是阴雨连绵的雨季,对我来说,最有情趣的或者最能静心的事情,就是阅读。书中的文字,一行一字,就像柴米油盐的生活味道一样令人舒心、踏实。
春夏阳光好的时候,大地草木繁茂,鲜花似锦,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外面花园里正在凋谢的茉莉花和盛开的玫瑰花、槐花芳香四溢,家里的书房书柜也沁入了花香,在阳光的照耀下透着无限美好。鲜艳的、质朴的或者薄的、厚的,新的、旧的各式各样的书在一束束阳光的照射下似乎都争先恐后地诉说故事。看着书架上一排排五颜六色的书籍,我心里十分满足。这些书都是我一本一本地在书店淘来的:有的是流行的风把它吹到了我的书柜;有的是作者的魅力打动了我,我就想看看他(她)写的书,以便进一步了解作者;有的是影视作品影响了我,促使我看书了解影视作品中未涉及的更多细节和相关的知识或时代背景。自家书柜的书好像新老朋友一样,在阳光洒满书房的美好日子里,一起向我走来。我伸手随意地抽取一本,就好像和新老朋友握了个手。
随后就静静地融入阳光和芬芳之中,心情豁亮而静怡,并无杂念,除去了日常工作中的烦恼,还有日常生活的琐碎;阳光中,只剩下了自己和自己心仪的书。这时,脑海中一派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的气象,完全抛下了现实生活中的所有事情,全神贯注地转入书中,自己好像就成了美好生活或者岁月静好的化身。
阴雨绵绵时,外面雨水滴滴答答,空气中氤氲着一种静谧的气息。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听着屋外雨水淅淅沥沥,还有不知名的鸟在林子里扑簌簌地抖动着翅膀的声音,这种时刻,人就极易进入一种极具诱惑的慵倦松弛之中,看休闲小说和唐诗宋词的念头就涌上了心头。自己在书柜中不经意地拿出一本,随便翻看一篇一段,不管是自由豪放、怡然自得的诗句把自己拉向了远方,还是忧郁清冷、逼仄无奈的感叹引发了自己的愁绪,都是无妨和无伤大雅的。这时候我就自己一个人,感受都是来自心灵或者肉体的敏锐的感知,都是独一无二的。尤其是每当看到印有自己名字的散文或者诗歌的书刊,就会觉得这是世界上令我最愉快的书本,比世界上任何一样东西都好,而且爱不释手,一再地翻看。
如果这些书的封面和装帧更精致的话,就更是欲罢不能了。
这些迷人的文字,都是哪些优秀的人所写的呢?追问引领着追寻的脚步,书柜里的书就会越来越多了。
乘坐飞机或者高铁,总喜欢带本书看。有时实在是走得匆忙,没有带上正在看的书或者想看的书,就在机场或者高铁的书屋随手买一本。这里出售的书,大多比较时尚,财经类、文学类、幼儿类、军事类、建筑类,应有尽有,有的书屋竟然还有精美的古装书,但大多是一些流行的时尚杂志。
而我钟情的则是适合携带的不是太厚重的精巧的畅销书,实在没有合适的书买,就买本流行的杂志,为的是在飞机高铁上看。碰到实在忘了带而又没有买上的话,就看飞机上的航空杂志、报纸,以及高铁配发的装在前面座椅后袋里的报纸和版式相对简单的高铁专配刊物,一个或长或短的行程就在阅读中度过了。偶尔碰到飞机颠簸,看到许多人睡觉或者假眠,我却选择看书,假眠使我的脑子更加活跃,想的事情更加复杂更加奇怪更加担忧,看书却能使我沉浸其中,思维跟着书中人物的故事走,便忘却了担心和恐惧。
记得有一年电视台上演了电视连续剧《大秦帝国之裂变》,看完后不过瘾,觉得电视里好多地方贯通不起来,没有讲清楚。这就激发了我对秦始皇统一中国又很快灭亡的缘由的探究欲望,我就立刻跑到书店买了一套孙皓辉写的《大秦帝国》系列的书,厚厚的十一本,摞在一起有一尺多高。
我每天上班时带着正在看的那一本,等午休或者有空时看一下;周末去看孙子时也带着,等孙子睡觉了再看一会儿;出差乘飞机坐高铁更不用说也带着。十一本书几百万字,再加上文字印制的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实在是费事,但是书中对秦朝的每个历史事件的跌宕起伏的描写,以及对苏秦、商鞅、嬴政、白起、扶苏等人物的性格刻画实在让人难以割舍。不到三个月,在周内繁忙地工作、周末紧张地看护孙子之余,我硬是啃完了这十一本大部头的书。这套书看完后我歇息了将近半个月,没有再翻看任何书籍,眼睛和脑子都需要休息和保养。等再慕名看《明朝那些事儿》时,就如同看言情小说一样,实在轻松愉快,这可能与作者的写作手法以及印刷的字体样式有关吧。
文字是一种万能的药,可以治病。如果失眠,看看外国的那些名字又长、地方又陌生的书,可以让你尽快入睡;如果失恋,那些忧伤的、缠绵的、励志的文字就会让你逃离了现实,自己会变得强大起来,忘却了痛苦。史书使人明志,传记启人智慧,小说使人洞悉世事,散文诗歌清新脱俗。书给予人们的不仅仅是文字排列组合的奇妙享受,还有思想上的共鸣,引发了人们的思考。
我喜欢看书,而且喜欢在看书时画杠杠、做批注。这可能是上学时老师带着在课本上画重点形成的习惯。对自己感同身受的或者有启迪的词语句子段落,我就在字或者行的下面画线,准备标记好下次再看,有时顺手也就做上了批注。
对于不是自己的书或者报纸杂志,就只能摘抄或者剪切下来粘贴在摘抄本子上了。因此,我办公室的抽屉里放有大大小小的抄录的或者剪贴的本子十余个。我上班后搬了四五次办公室,丢失了许多东西,唯一没有弄丢的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抄录本,这是我几十年阅读的结晶或者精华,也是能慰藉我心灵的精神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