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予方才抬起对来,眼望着那张明黄的锦帛,以及那两端绣着的飞舞的银龙。
洗刷自己的冤屈,还自己清白,恢复自己的功名……
这些,都曾经是自己与娘最大的愿望,想也不敢想的愿望。
而今,那一卷皇上亲自裁定的圣旨就在眼前,自己的清白终于可以得到证实。
可安思予却突然间,觉得这微微的一抬手,都似有千钧重。
恢复功名,成为中书学生,参加皇上亲自为他开设的举贤考试……
若他考不上还好。若他考上了呢?
那岂不是……
想到此处,他转头望了一眼在他身后,知道是皇上亲自上旨替他洗刷冤屈之后,高兴得双颊透红的商娇。
他若为了官,哪里还能像现在这般自由?哪还能如现在这般,时时刻刻什么事也不用管,只伴在她的身边,她去哪里,他去哪里?
所以,安思予犹豫了,很犹豫。
内侍又等了片刻,见安思予依然不出声接旨,不由心生几分狐疑与尴尬。忍不住地,又将圣旨往安思予面前送了送。
“安公子?皇上如今刚整肃高氏一党,便下令彻查您当日蒙冤受屈之事,还颁下圣旨还您功名,单独为您开设举贤考试……这恩遇可是前所未有的啊!安公子,您还在犹豫什么?”
与安思予并肩跪地的商娇也看出不妥,忙拉了拉安思予的手。
“大哥?”她轻轻地唤他。
安思予方才似大梦初醒般,无波无喜地伸手平举过头顶:“学生安思予接旨。谢主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送走了宣旨的内侍与卫兵之后,安思予立刻被道贺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那些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在谈论着当日安思予被革除功名的事,抱怨着自己糊涂,是非不分,错怪了安思予,如今见他恢复了功名,又是道歉,又是道贺。小小的明月楼里,简直被看热闹与道贺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安思予被众人包围在人群中央,无奈地应付着一波波或道喜、或好奇的百姓与客人,眼睛却无时无刻不紧盯着被乌泱乌泱的人群挤到角落里的商娇。
她立在那里,无声地看着被人包围在中心的他,似乎满怀安慰,可笑靥却如真似幻。
不知为何,看商娇这样的笑,安思予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强烈的不安。
好像……
好像他就快要失去她了一样。
终于,待一切平息下来,已经到了晚上点灯时分。
安思予今日被圣旨的事磨折得再无心情记帐,只能约了商娇,二人出得明月楼,一路向家而去。
回安宅的路上,商娇很是平静。她随在安思予身后慢慢走着,不言不语。
安思予却再不能佯装淡定。走了许久,眼见就要回到安宅,安思予终忍不住地问商娇道:“娇娇,这件事……你怎么看?”
商娇早已料得安思予定然要询问她的意见,如今听他相询,便淡然一笑。
“大哥既问我如何看,那我的答复便是……好事!”
“好事?”安思予不解,“娇娇,你当真觉得此事好吗?莫忘了,当日睿王曾私下询过我此事时,你听了我的分析,不也赞同我不要恢复功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