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赵宵廷听罢薛仲礼之言,眼神微眯,仿若幽深得不见底的寒潭,让人瞧不出半分喜怒。
他负手而立,龙袍逶迤于地,良久,才缓缓开口:“竟有此事?荣襄郡王……”
话至中途,戛然而止,似是陷入了沉思。
“薛爱卿平身。”
皇上终于再度出声,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你所言之事,朕自会派人彻查。
只是,若无实证,仅凭你一人之言,莫要妄图扰乱朝堂安宁。”
虽言语间似有责备,可眼神中却透着几分若有所思,那一丝疑虑仿若春日里刚破土的新芽,悄然滋生。
薛仲礼忙伏地叩首,言辞恳切:“臣谨遵圣谕。
臣所陈之言,字字确凿,绝无半分欺罔圣上之意。
彼时,那蒙面歹人一箭射伤陈侍卫后,径直潜入郡王府。
臣父协同刑部数位大人一路追踪,皆亲眼目睹此景。
此外,陈侍卫伤势危急,还望圣上即刻恩准,遣一位太医速往陈府,救陈侍卫性命。”
言毕,他缓缓起身,眼角余光悄然瞥向御座之上,见圣上微微颔首,心下这才稍稍安定,暗自舒了口气。
不等薛仲礼举步迈离太和殿,荣襄郡王已然匆匆前来。
刚入殿门,便“扑通”
一声,直挺挺地伏倒在地,随即大哭,声响彻殿宇:“父皇呐,儿臣蒙冤,今日敬国公薛都督等人言说有贼人重伤陈侍卫后,那贼人潜入王府,定要派人前去搜查,儿臣整日在王府,并未听闻有何异样,但稳妥起见,儿臣派管家在全府搜查,并未发现可疑之人,但敬国公不依不饶,定要进府搜查,那日王府确实未曾见得贼踪,臣唯恐府中女眷受惊,又兼敬国公欲带多人入府,臣一时情急,才有所阻拦,绝无他意。
敬国公便蓄意栽赃陷害儿臣,薛都督前来定是说儿臣从中作梗、阻挠查案一事,欲使我们父子情疏,离间至亲血脉,其心当诛,其行可憎。
儿臣此刻,心忧如焚,惴惴难安,唯望父皇圣明烛照,洞察秋毫,还儿臣一个清白之身。”
言至此处,已是泣不成声,双肩急剧耸动,涕泪横飞。
太和殿内,一时静谧非常,唯余那悲恸哭声悠悠袅袅,仿若要将这无尽委屈、满心愤懑,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
薛仲礼听闻此言,稳步趋前,撩袍跪地,拜叩一番后启禀:“皇上,诸位大臣皆亲眼目睹贼人身影闪掠入王府,臣等实乃忧心郡王府上下安危,唯恐那恶贼潜藏暗处,暗伤郡王与阖府家眷。
现下陈侍卫命悬一线是实情。
然荣襄郡王执意阻拦我等入府彻查,此中行径,委实惹人疑窦丛生。
且今日郡王称,想必是那贼人趁乱潜入,而后寻得他途,悄然遁走。
可王府护卫重重,戒备森严,府内若无内应,那贼子焉能如此轻易遁逸?臣蒙圣恩,一心只为朝廷社稷、为君王分忧,故而恳请入府详查,郡王却言辞峻拒,臣委实困惑不解,还望皇上圣裁。”
赵锦旭周身气势陡然一凛,他站起身来,昂首阔步走向薛仲礼,猛地顿住脚步,目光如炬,似要将眼前之人灼烧殆尽,厉声斥道:“简直荒唐至极!
这郡王府乃皇家御赐、累世尊荣之地,若无圣上旨意,任何人休想轻易踏足半步!
如今竟有人妄图仅凭几句空口白话,便要砸我王府大门,入内搜查?好大的威风。”
他胸膛剧烈起伏,高声说道:“本王还是那句,今日有人宣称有贼子偷潜入府,便要强行搜查;明日就有人敢说有乱党藏匿,后日便能扯出个莫须有的谋逆之名,也都要如这般肆意妄为查验?我这王府,若任由你们这般胡闹,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