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三月春分之日,子时二刻,维萱于产房之内,历经一昼一夜的煎熬,终诞下麟儿。
那婴儿刚落人世,哭声便极为嘹亮,仿若洪钟乍鸣,响彻屋宇;小腿蹬踹有力,恰似幼虎初临,活力四溢。
甫一出世,便小嘴大张,左右寻食,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太夫人守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新生儿,刹那间,满心的喜悦如春日繁花瞬间绽放,那笑容从眼角眉梢肆意流淌,灿烂得夺目。
她先是微微一怔,仿若不敢置信这鲜活小生命已然降临,随后快步趋近,双手微微颤抖地伸向婴儿,似是想要触碰又怕惊扰,眼中的光芒却炽热得如同正午骄阳,口中不住念叨:“上苍垂怜,我侯府终得麒麟儿,祖宗庇佑,祖宗庇佑啊!”
老夫人夏氏亦是眼眶湿润,泪水簌簌而落,抬手以帕频频拭泪。
她身形微微颤动,脚步有些虚浮却又急切地靠近床边,目光在婴儿身上来回游走,口中喃喃有词,尽是对新生命的祈福与感恩:“愿我孙儿一生顺遂,无病无灾,福泽深厚,往后岁岁欢愉,平步青云……”
那声声祈愿,随着屋内氤氲的气息,悠悠飘荡,满是长辈的拳拳爱意。
彼时,罗赢被太夫人阻拦于产房门外,仿若困兽,心急似火,脚下的砖石都被他来回踱步踏出浅浅痕迹。
好不容易得了准入之机,他身形一闪,疾步冲向床边,双手轻轻牵起维萱那仿若失了血色的柔荑,小心翼翼地贴于自己脸颊,眼中满是疼惜与愧疚,柔声道:“娘子,此番你受苦了,听着你痛呼声为夫心如刀绞。”
言辞间,深情缱绻,心底已决然立下誓言,哪怕此后风雨如晦、荆棘载途,也要以身为盾,护她一世安稳。
维萱面容苍白如纸,尽显疲态,气若游丝:“夫君,我好累,腹中兀自疼痛难忍……”
罗赢闻听此言,慌乱之感如汹涌浪潮瞬间将他淹没,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急声高呼:“萱儿莫急,我这便将黎老头请来。”
言罢,身形似箭,眨眼间奔至屋外。
屋内,淡淡的血腥之气与馥郁草药味相互纠缠,仿若在诉说着这场生命诞生的不易。
床榻之上,被褥凌乱散落,褶皱间似藏着维萱生产时的每一分痛苦;一侧木桌之上,水盆与毛巾随意摆放,水渍未干,众人皆无暇顾及这一室杂乱,心思全在产妇与新生儿身上。
罗赢奔至屋外,一眼瞧见黎大夫,上前一把揪住,那力气之大,险些让黎大夫一个踉跄栽倒在地,硬生生将他拽入屋内,额上汗珠滚落,急切呼道:“快与我娘子瞧瞧,她言腹中疼痛不已。”
黎老头气得胡须乱颤,吹胡子瞪眼,强压下心头怒火,上前为维萱把起脉来。
须臾,抬眸,目光中带着责备:“你这小子,可还知晓何为尊老敬贤?我这把老骨头,差点被你扯得散了架。
也不瞧瞧,我一直候在门外未曾有片刻离去。
屋内有经验老到的产婆精心照料,侯夫人生产顺遂,此刻不过是产后胞宫收缩,些许疼痛实属平常。
你若再敢如此行事,我即刻便拂袖离了这侯府。”
太夫人见状,亦在旁轻声嗔怪:“赢儿,你也太性急冒失了些,黎大夫年事已高,怎经得起你这般折腾,还不快向黎大夫赔个不是。”
此时的太夫人,眉头轻蹙,眼中虽有责备之意,却更多的是对孙子莽撞的无奈,话语轻柔,仿若怕惊扰了屋内刚降临的安宁。
罗赢嬉皮笑脸说道:“怎的,可是飘香楼的扶酥酒喝够了,亦或是古月轩的赐绯羊吃腻了?倒也是,您这一大把年纪,确应同祖母一般,多食素斋,修身养性为宜。
往后啊,我便多订些菜笋、糟黄芽、醋姜、煎豆腐之类的养生菜肴,盼着您老福寿安康,长长久久,也好护我孩儿平安无虞。”
黎大夫冷哼一声,满脸不悦,转而对着婴儿细细探查。
少顷,面向太夫人,神色稍缓,拱手恭敬言道:“小公子康健无虞。”
言毕,狠狠瞪了罗赢一眼,甩袖而去,大步踏出顺熙院,似带着几分未消的怒气。
太夫人亲手将孩子交予早已候在一旁、经验颇丰的乳娘,而后转首,对着维萱温言软语叮嘱:“孩子既已平安落地,你且好生歇着。
这一月,孩子由我与你婆母悉心照料,另有两个稳妥乳娘轮流看顾,你只管安心调养身子,万不可落下病根。
待出了月子,你再亲自抚育。”
维萱微微点头,轻声应道:“如此,便有劳祖母与母亲费心了。”
老夫人夏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满是慈爱:“你且安心歇息,这孩子,我定会视作眼珠般精心呵护,不容有半点闪失。
你为本府立下大功,待出了月子,我与你祖母必有重赏,定不亏待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