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所有人里,倒只有傅念春是真的没想过要对陈婉婉做出这等恶毒之事的,她愿意帮着傅家送方子,也是真心实意要为傅家着想。傅怜南也是因为知道这个原因,所以未让傅念春掺和进来,否则今日在宫里,傅问渔要斗的人,可就要再多一个傅念春了。
国师府很幽静,不同于相府的过于庄严华丽,也不同于城王府的阴森如牢房,这里像是一处世外之地,曲径通幽,青竹林立,间或有悦耳悠扬的琴声穿行其中。
方景城的到来破坏了这一幽静出尘的气氛,他哪怕不刻意为之,也身带煞气,与这幽雅之地便是格格不入的。
沈清让按住琴弦,压住了琴音,抬头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方景城,苦笑一声:“你终是赢了,何必还要来问个不休?”
方景城自己喝着茶,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刚冷:“本王说过,京中水浑,国师你下了脚可就再也上不了岸了。”
沈清让笑叹一声:“先师有命,不敢违之。”
“听一个死人的话,沈清让,你真是个废物。”方景城的话过于苛刻难听,而沈清让脸上却没有半分愤怒之色,甚至像是颇为认同他的话一般,透着无可奈何。
“若先师是普通人,那自然是可以不听的。城王爷,此次是我大意,好在有你。”沈清让竟莫名向方景城赔起罪来。
方景城却不吃他这一套,冷哼一声:“你与傅问渔定下约定,让她不要动方景阅侧妃腹中孩儿,你应她会告诉她身上的秘密之事,你以为瞒得过我?”
“自是瞒不过的,只是没有想到城王爷你知道得这么快。”沈清让头一次觉得权力这东西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在面对方景城这样的人时,权力带来的力量实实在在。
“城王爷,我有一事想请问你。”沈清让说道,“你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呢?”
“到她死的那一天。”方景城的回答颇有意思,带着无数种理解的可能。
沈清让只能笑着,给方景城已经空了的茶杯添了一些清淡的茶水,心中却想着,似她那样聪明的人,真的能瞒那么久吗?
方景城斜睨了他一眼,带着些嘲笑的意味:“你可知你中了她的计?”
“此话怎讲?”
“就算你不去找她,她也不会去杀陈婉婉的孩子,且不论此举有违人伦,只说于她的计划,这就是行不通的。你算来算去,不过是被她算计了而已。”方景城笑起来,傅问渔的心思岂是沈清让能看得透的?这个清心寡欲的国师,只怕连阴谋的边儿都没有摸到过。
果然沈清让一愣,但胜在他聪慧,旋即明白过来,感叹着傅问渔的七窍玲珑心,她知道自己是为了让方景阅有更多进入东宫的筹码,这才想方设法要保住陈婉婉的孩子,而她的本意也从来都是守株待兔,不会亲自动手,由着傅怜南他们去做这种丧尽天良之事,还故意卖一个人情给自己,答应自己不会去碰陈婉婉,让自己信了她,是她愿意放过陈婉婉。
这样的女人啊,何其可怕。
沈清让轻笑了两声:“王爷你看,她是如此攻于心计之人。”
“她的命,本王三年后自会去取,不劳国师费心。”这话无情冷漠至冷血,好像他方景城与傅问渔之间真的只有这场性命买卖,时间一到,他就是索命阎罗,能拿走傅问渔的性命而无半点迟疑。
沈清让久久地看着方景城,想起今晚在宫中,方景城说傅问渔是他的女人,傅问渔说他是自己的心爱之人,明明这两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是一道生死约定的,当真可笑,虚伪到如此地步的两人,当真可笑。
可是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傅问渔死去吗?
沈清让的内心挣扎如油锅煎熬,话语带着浓烈的哀伤:“城王爷,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免于一死呢?”
“没有。”方景城的答案粗暴简单,“就算我不杀她,你呢?全天下最想杀了她的人,是你吧?”
沈清让张张嘴说不出话,好像在一刹那间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只能哑然,是啊,若论起天底真正最想杀死傅问渔的人,是他自己吧?
“所以,与其让她毫无价值地死去,不如让她死在我手里。”
“你太过残忍了。”
“人有一千种死法,但最终结果都是一样,本王很擅杀人,不会让她有丝毫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