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四更的尾声刚落,余音尚在空气中未曾消散,他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
从床上坐起,他仍旧被噩梦中的真实所左右,双手紧握,不断的大口喘着气,那几乎已经毁了的面目,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狰狞可怕。
“怎么了?”
还是一样的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他心头顿觉没有那么害怕,下一刻,那因噩梦紧握城一团的手被熟悉的温柔包裹,“又做噩梦了?”
声音仍旧轻柔,仿若春日的微风拂面,能够缓解人心头的紧张害怕。
五指渐渐松开,他偏头,借着月色,看向身旁这个能够让他心安的人,歉然道:“打扰主子您休息了。”
感觉身旁的人身形微怔,随即一笑,“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是你,我心甘情愿。”语气稍顿,他轻声问道:“方才你梦见了什么?”
他深叹了口气,“梦到了在蓉城时的场景。”
黑暗的空气中突然有那么一刹那沉寂,静的几乎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下一刻,周身被那熟悉的气息包围,他便落入了那熟悉且又温暖的怀抱中,耳边那轻柔安慰的话音响起:“你放心吧,若是他还在这个世界上,我一定会帮你把他找回来的。”
他沉浸在他的怀抱中,轻声道了声:“谢谢。”
这个不介意他犹如鬼魅一般的面容,给他无尽温柔缠绵的人,将他护在怀中的人是容时,北疆的王爷,亦是他的主子。
他名叫姜夙,亦可叫作蒋子肃。
他原本是将门之子,有着和睦的家庭,也有着俊朗的外表。
上苍总是妒人的,越是美满不舍得丢的东西,他越是无情的从你手中夺走。
他的家人,他所有的一切,在那个可怕的一天,就那样倾数间化为了乌有。
那记忆深处,总是在无数个噩梦中会想起的一幕,是那一日他弟弟宿疾复发的时候。
彼时的他们刚刚逃亡蓉城,他背着弟弟在蓉城这个陌生的环境中,一间药铺一间药铺的去跪求,只为有好心的大夫能够救治弟弟。
世间人心之冷漠,偶尔也有那么一个好心的大夫执起弟弟的手把着脉象,而后不管他流露出的殷殷期盼的神情,无情的打破他心头的念想。
“找个地方埋了吧,没有救了。”
埋了?
弟弟明明尚有气息,怎么会没救了?又怎么能够埋了?他不信,只觉得蓉城都是庸医。
弟弟许是听到了大夫的话,在蓉城樱花树下,弟弟昏昏沉沉时,对他说:“哥哥,放弃我吧。”
他摇头,“不能放弃。”
弟弟从小就特别的懂事,只是这个时候的懂事,让他心头涌现了酸意,他强忍着那几欲冲眼眶留下的泪水,仰头道:“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要些水来,一会就回来。”
他不愿在弟弟面前流泪,因为那一天,母亲将他与弟弟伏在身下,奄奄一息时刻,母亲执起他的手对他说:“好好活着,护着弟弟。”
这是母亲留给他最后一句话,他一直谨记,从来不敢忘记。
所以他想,不管他们以后的生活多困苦,只有他一人心中承受这种痛就好。
只是,当他捧着那一碗清水,再回到那樱花树下时,那空无一人的地方,让他心中猛然间涌现了彷徨与无助。
他……好像把弟弟弄丢了。
从记事起,爹爹便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尤其是像他这种出生在将门世家,征战沙场,保护百姓平安,更是哭不得。
可是那一天,他小小的身影在蓉城寻了许久,都未见弟弟的身影时,他就蹲在那里,哭的泣不成声。
当那自称逍遥阁大弟子的祁风,笑得一脸和蔼的对他说,“别担心,刚才我的同门师弟,见你弟弟病的不轻,便将他带了回去医治。”
世间还是好人居多的吧。
至少当时他是这么觉得。
只是,当他跟随那个祁风一起上了逍遥阁之后才知道,那里本是一个地狱。
他的弟弟根本就没有入逍遥阁,祁风将他诓来,只不过是想要让他做一个炼药的小白鼠罢了。
一个尝遍他所制的各种毒药的一个炼制品。
逍遥阁漫长的几年时光中,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逃走,可是他逃走了无数次,也被抓回了无数次,抓回来之后的折磨,一次比一次的严重,再尝的毒药,便一次比一次的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