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庸缓缓的走至床前,坐下,道:“那正好,陪我说说话。”他语气稍顿,而后道:“方才司空大人带我去了廷尉府的地牢,颜初雪与濮阳候也在。”
庄墨问道:“知道了季将军之死的真相?”
高仙庸点头,“没有想到,季将军之死,真正的真相竟是因为硫磺。”
“硫磺?”
高仙庸道:“你我都大意了,隗三的药单根本就是一个幌子,那些相克的药单也根本送不了季将军的身边,真正要了他命的,只是因为他的爱好罢了,他喜欢喝温酒……”
脑子霎时间轰然炸开,记忆中有那么一次,季文轩来找他,带了一壶酒,因为那时年关刚过,天气还很冷,屋子里的火炉升的正旺,而季文轩就坐在火炉旁温酒。
那时他只是以为天气冷,才会让他有这么一个举动。
如今听高仙庸提及硫磺,之前没有想通的,一下子都想通了,不曾想,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竟是他致命的真正原因。
怪只怪他大意了。
庄墨道:“既是知道了真相,可殿下看上去好像不大高兴。”
高仙庸道:“因为在地牢中,我还听到了多年前的一桩事。”
庄墨拧眉,明知故问的问道:“多年前的事?殿下是指当年蒋家谋反一事吗?
高仙庸点头。
庄墨道:“濮阳候既然让初雪姑娘去地牢,真正想要知道的,怕就是当年的那桩事情吧,殿下神情凝重,看来当年的那桩事情,不像披露在众人面前一样的简单。”
高仙庸唇角溢出一丝苦笑:“伴君如伴虎,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哦?”庄墨看着他道:“看来真的让我猜对了。”
高仙庸狐疑的迎上他的视线,问道:“什么?”
庄墨道:“从濮阳候开始介入这件事情后,我便一直让聆风阁查当年事情的真相,当年的那件事过了那么久,所查的线索都是寥寥无几的,所以也推断不出什么,但是我猜测,当年蒋家功绩那么显著,而王上自然会像当年忌惮濮阳候一样,忌惮蒋家,且濮阳候与蒋家的关系又那么的好,若是有一天,两人联手,他的王位不会保,性命自然也不会保,王上那么多疑,定然会先动手。”
“你说的这些都没有错,但是……”他停顿,看向庄墨:“虽说王上的猜忌较重,但是颜朗提及了,当年赤眉峰截获了蒋家与外臣谋反的信。”
“信?”庄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王上已经有了猜忌之心,谋反信不论真假,就是出手最佳的力气,且又有谁真正的见过那封谋反信?再则,这种作假的信,江湖上那么多的能人异士,找他们模仿笔迹,便能以假乱真。”
这些高仙庸不是不知道,但是突然之间知道了真相,他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
“还有……”庄墨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他看着高仙庸问道:“殿下知道当年养在王上身旁的赤眉峰,真正的领头是谁?”
南安王朝开朝以来,历朝历代的王上都会在身旁养一个秘密的组织,就像是江湖上各派所养的死士一样,只忠于自己的主子,也就是当今的王上。
而当时南安王身旁所养的组织,就叫赤眉峰。
那个时候,高仙庸虽说生活在王宫内,可是也只是听到过只字半语,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更何论知道他的领头。
庄墨道:“当年赤眉峰真正的领头,就是如今的护国将军——颜奎,殿下如今相信那封谋逆的信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吧。”
高仙庸的心猛然一惊,想起地牢时颜朗说的话,他道:“可是,颜公子明确的说过,谋逆的信,同颜家没有关系。”
“那颜公子他知道自己父亲的另一重身份吗?”庄墨淡淡的反问道,“赤眉峰已经解散那么些年,已经在世上被人淡忘,且殿下不要忘记了,江湖上像这种秘密的组织,就算是组织解散了,也不得对外说出关于组织的半点消息,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家人,更何况是秘密为王上做事的人。”
霎时,高仙庸一切事情理明白了,那封谋逆的信是假,蒋家叛乱是假,当年的那桩事情,只不过是南安王与护国将军联手,上演了一出合理让蒋家覆灭的戏罢了。
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难受的紧,想起当年那些为这件事而丢了性命的人,良久之后,他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看着庄墨的神情哀恸,他道:“我终于知道当年她为何那么坚持了,我,现在突然间很想她……”
庄墨迎上他那哀恸的双眸,轻声开口问道:“殿下是想丽妃了吗?”
当年丽妃是因为替蒋家求情,帝王的恩宠才会不在,而后又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才会在死了之后,还不得君王的谅解,就这样的一个疙瘩留在心中,才会有高仙庸现在的处境。
其实,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在蒋家之后,才发生的。
那件事情之后,人人都以为是蒋家勾结外臣谋反在先,才会惹得君王暴怒,诛连九族,之前庄墨无意中的一次相问,从高仙庸的反应,庄墨便知道,高仙庸的心里,也一定是认定了当年蒋家是真的要谋反。
如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心里一定也是难过的吧。
虽然被庄墨说出了心里头真正的所想,但是高仙庸他没有说话,只是身子躺了下来,便闭上了眼睛。
庄墨也没有再问,而是下床息了灯,很久之后,黑暗中他仿若感受到了身畔的他,身子在微微的颤抖。
这种感觉,于庄墨而言并不陌生,突遭变故的那些时日,深夜想起那场残忍的杀戮时,他也是一如他现在一样,想要哭,却极力的咬牙隐忍着。
庄墨侧过了身子,第一次,他靠近他,然后伸手将他揽在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