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休养了几天,就又来盯着了?
祁月笙越想越心惊肉跳,头皮一阵阵发麻,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去的剧院后台。
“苏老师——”
苏雨柔坐在椅子上,纤细笔直的长腿交叠。
环抱凤颈琵琶,标准的弹奏琵琶的姿势。
她气色好了些,但那是完全用妆来压着产生的气势,是虚张声势的、外强中干的。
看见她过来,她唇角恬淡的笑意加深,“胡茄十八拍,最后一次弹给你听。”
“最后一次?”
这是苏老师教授的经典曲目,每次弹,都有数不清的学生观众前来观摩。
祁月笙来得晚,也才听过几次而已。
不过“最后一次”
还是吓了她一跳,之前她被林先生掳走,她还怀疑苏老师之后不会再来,难道这次过来,是纯粹与她告别?
她的思绪飘到无垠的天边,飘若白云,从叠成群,却被曲子笼罩的悲伤拉回来。
好的乐曲常听常新,每一遍都有细微的差别。
尤其是大师,每一曲都是天籁,每一曲都有精进。
如果说之前的《胡茄十八拍》达到了大师级别,那么现在的这曲已经达到了宗师级别。
这首曲子本身浸染着无尽的悲,无悲则不成曲,之前苏雨柔每次弹起,愁绪如细密的丝线,一缕缕剪不断,让人沉浸其中梦里发苦,入了心却不至于让人落泪。
这次的悲却如同兜头的绒布,密密麻麻,将人缠裹住,别说走神,呼吸和喘息都被堵住,让人不自觉地想落泪。
若是奏曲者没有同样程度的感情,是不可能呼应出这样的曲子的。
尤其是最后“十六拍兮思茫茫,我与儿兮各一方”
,如杜鹃泣血、声声哀鸣。
她抹掉唇角滑落的泪珠,静静看着苏雨柔奏完最后的片段。
“苏老师,您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与其夸赞苏雨柔的曲技高超,不如心疼她的遭遇。
她十分担心,苏雨柔因为自已的遭遇而放弃音乐事业,而且听着这浸满的悲伤,恐怕不止放弃事业这点点了。
“笙笙,我要跟他去外省了。”
林先生也心疼她,更心疼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执着于要她尽快恢复身体,忘记在这发生的一切不愉快,本来打算自已先过去等她休养一段时间身体稳定了再过去,但现在怕夜长梦多,他匆匆定了过去的机票。
祁月笙拧着眉,“什么时候走?”
“今晚。”
她气喘不匀,“这也太卑鄙了,完全把你当生育机器了不是,就算养狗儿还得好吃好喝伺候着照顾一下他的心情,他对你却这么恶劣。”
苏雨柔苦笑,笑容里说不出来的味道。
“他说了,到了外省,怀孕之前,生产之后,允许我去工作。”
“他说到做到?”
苏雨柔摇头,“谁知道呢。”
她邀请她,“但那边的薪资待遇比这边强很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祁月笙愣了愣,迟疑片刻,终是道:“我怕是没机会过去。”
她是随林先生一起搬离,感情还在,既是疗伤也是为了避开不好的回忆,她却不能。
滔天的苦海她逃不脱,如果她逃了,还有谁能为她讨个公道?被所谓千金踩进地底的滋味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