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群盗皆哄笑不止,赤面贼笑得最大:“我当如何,原来又是来劝降的!”
魏镰也笑了:“这位贵使恐怕还不知晓,吾等占山自立十多年了,上山劝降的人不计其数,赵国祁县的县令、尉、豪长,南边韩国上党的封君、县官,都派人来商洽过,并威胁说不降则进攻山林,消灭吾等,然而十多年过去的,却无一能攻上山来,反倒是吾等人数日益增多,那些县卒、豪长族丁的武备,都被剥下来,成了吾等身上的甲胄……”
“校尉威武!”
“有校尉所帅,吾等战无不胜!”
山洞内一阵喧嚣起哄,邮无信看着他们在火堆下倒映出的红光,暗道情况不妙:“看来君对麾下很自信,不惜带着他们往死路上上。”
骂声再度不绝于耳,有人叫嚣着要杀掉他,魏镰从虎皮上起身,手往下一压止住叫骂,踱步到邮无信身边,直到这时,邮无信才发觉他是如此高大,目测八尺有余。
“你可知道我魏镰是何许人也?”他走到跟前,俯视着邮无信道。
“听说是魏军残部……逃兵。”
“逃兵?”魏镰摇了摇头:“那是祁县豪长们胡说的,我自然比不了汝等邯郸贵人的好出身,只是仗着一身气力,做了魏国河东武卒里的一个小小伍长,你应该知道武卒罢?那是魏军精锐,可以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但武卒虽勇,奈何伊阙之战后人数稀少,保不住河东了。二十年前秦军拔安邑,将城内不愿从秦者统统驱逐,改募秦人迁徙河东,吾等被俘兵卒,就留在当地做刑徒服苦役……”
魏镰脸上满是劳疾留下的痕迹,坑坑洼洼,他瞪着邮无信道:“后生,二十年前,你可出生了?”
邮无信缄默良久才答:“尚在襁褓。”
“如此年轻,自然不明白当初同你一般年轻的我,在秦国苦役营里受了多少苦,挨了多少责打……”
魏镰的目光深邃,似乎陷入了那段痛苦的回忆:“终于,在数年之后,我与几名刑徒一同杀了押送吾等的秦吏逃走,魏国山水相隔是回不去了,只能往北投到赵国来,孰料……”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话,邮无信问道:“后来出了何事?君何以沦为贼寇?”
魏镰摇了摇头:“吾等在赵国的日子,不比在河东时好多少,虽被当地豪长接纳,却也得日日都服苦役,食不果腹……不久赵国也被秦国击败,丢掉了祁县,吾等乃是魏国残部,从秦亦死从赵亦死,于是我便又带着一些同样来自河东的老苍头、魏人百姓、还有隶臣妾们杀死那南乡豪长,带着一百人来羊头山落脚,一直待到了今日。”
权贵豪长之家,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闾左平民之路,却涂有饿莩而不知发,这也是造成不少破产、失地百姓被迫流亡山林加入盗贼的缘故,因为战乱、灾荒,更多的是人为的怠政,导致谒戾山的势力越来越大了。
魏镰结束了回忆,重新回到他的虎皮榻上,自豪地说道:“如今,我有人手上千,被人称之为校尉,附近的韩、赵县乡,无不视我为大敌,左右百里的豪长,无不因我而寝食难安。”
他话音一转,变得杀气腾腾起来:“我看长安君最需要与我商洽的,不是什么归降,而是怎样与吾等共处一县,双方相安无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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