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一切颠覆。
真定大长公主明白此时此刻她必须理智,女人为什么通常成不了大事?因为女人的眼睛通常被情感蒙蔽。儿子、孙子,都是她的骨血,丢弃谁都痛,可从陆家的立场看过去,当然陆长英是更合适的选择!纵然年龄小,纵然底牌不够大,纵然如今身体孱弱,可他身上没有污点!
旁人抓不到把柄!
真定大长公主镇定地看着陆纷,再问一边,“这就是你的底气?你认定无论如何放肆,我、陆家都会既往不咎?”
陆纷从低处侧眸半抬起头,嘴角一勾,“难道不是?如若不是,母亲,你为何会带着阿娇和阿宁回来?”
半晌静谧。
烛光之下,看不清真定大长公主的神情。
陆纷胸口后背疼得眼神迷离。
真定大长公主不会有别的神色,除了逆来顺受——陆纷心下揣测。
“是。”
老妇人的脸恰好隔在光晕之外,声音如从沉钟之中传来,“是,这就是你最大的底气。”
“够了,母亲。”陆纷神色渐渐愉悦起来,一点一点撑起身来,“周通令那条狗死了就死了吧,你的怨气和怒气也该出完了,此事到此为止,再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手搭在木案上,像是想起什么,偏过头去笑了笑,“母亲,您看我什么时候搬到光德堂来合适?”
“阿绰还未下葬…”
真定大长公主背过身去,阖眸仰头,一字一句,“大局为重,我不得不容忍你。只希望你看在阿娇与阿宁是阿绰唯一骨血的份儿上放过这两个小姑娘,阿娇大了,过了孝期,我会立马着手把她嫁出去。阿宁尚小,她什么也不知道。”
陆纷点头。
“秦相雍来过信。”真定大长公主面目笼罩在黑暗中,“我回信过去了,如今恐怕要到冀州了,等我的回信到了建康,这世上再没有账本一事。所有的罪孽都是周通令造下的,与你无尤。照秦相雍的意思,幽、冀两州,恐怕难容,你要早做准备…”
陆纷再点头。
真定大长公主撑起龙头拐杖推门向外走,刚抬脚,却听陆纷急切而迟疑的一唤。
“母亲!”
真定大长公主身形一滞。
陆纷靠在木案之上笑起来,语声中略带迫切却又有急于证明的口气在,“我会好好打理陆家的。”微微一顿,语气突变,“我会比哥哥做得更好!你信我!”
真定大长公主眼眸轻阖,一滴眼泪藏在黑暗里直直砸下。
长亭以为她会择床,谁知睡得好极了,研光楼在陆宅的东北角,是贵地,长亭陪陆绰回老宅上香祭祖皆住在此处,只是当时她没想过,她会在这个地方常住,就像她从没想过回来第二天,她第一个见的人会是陆长庆。
陆长庆来得早,满秀进来通禀的时候,小阿宁和胡玉娘的汤粥都还没喝完。
胡玉娘要领着阿宁避开,长亭摇头,“没必要,她来无非是落井下石,想趁机打打落水狗,小姑娘的把戏罢了,你避开反倒叫她长了势头。”再折身交待满秀,“让她在内堂等一等。”
满秀应声而去。
胡玉娘心安理得地喝完粥,再带着阿宁涮口抹脸。
长亭见二人妥帖了才让满秀把陆长庆带进来。
“许久不见阿姐,阿姐的脾性倒没改一改。”陆长庆目下无尘,缓步落座,看向长亭笑一笑,“阿庆以为姐姐历了这样多的事,会学乖呢。”
长亭叹了口气儿,“你又想听一遍‘闭嘴’吗?有什么话便说,被人扫地出门,不好看。”
陆长庆抿抿了小口,如此在*光之下,相貌方见真章,樱桃小口柳叶眉,皙凝肤容杏仁眼,很艳的漂亮。
陆长庆手叠在腹间,眼仁一动,决定开门见山,“阿庆喜欢研光楼。”
长亭眉梢上挑,“我也喜欢。”
陆长庆话憋了憋,“那我喜欢研光楼的那盏屏风,就是里间的那盏,绣了芙蓉四合的样式,湘缎绣。”
“还喜欢什么?”
“还喜欢你内厢的黑黛青螺梳妆台,上头的雕花是山茶,阿庆最喜欢山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