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倒不瞒她:“您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曾经是过来人,最明白她的心思,”太后微露哂笑,道:“当然,也明白皇帝的心思。”
钟意静默不语。
太后似乎也没想叫她回答,自顾自道:“最高权力的交接,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想要心平气和、无波无澜,就更不可能了。”
“皇帝对太子或许还有些父子之情,太子与秦王也或许还有些兄弟之情,又或许根本没有。但事实上,这根本不重要,他们身后的利益团体会推着他们往前走,直到将另一方完全毁灭,就像当年一样。”
历经几朝的太后虽不理事,但仍然有超乎常人的敏捷与岁月给予的智慧,她眯起眼,笑道:“报应不爽,终于也轮到他,来尝尝这苦果了。”
钟意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
益阳长公主也一样。
皇帝虽然对太子冷淡,但绝不会想叫他死,李政对那位兄长的情分有些复杂,但也不至于叫他死。
今生如何,她还不知道,但是在前世,皇帝在册立李政为皇太子后,又改立太子为楚王,还留了恩旨,叫李政善待楚王及其后系子孙。
李政答应了。
直到她死那年,一切都还无恙。
可之后呢?
皇帝那时还在,做了太上皇,等他驾崩,又会如何?
即便李政不动手,下一任帝王,又会怎么做呢?
钟意浑身发冷,不敢再想下去。
“我真是老了,怎么同你们说起这些来了,”太后失笑一声,道:“和静与归德要出嫁了,我是高兴,但也有些舍不得,正好你们都在,也别急着走了,中午索性留在这儿用膳,算是小聚一场。”
钟意同二位县主交情颇好,闻言自然不会推拒,益阳长公主更没有反对的道理。
已经到了三月末,天气却还是有些冷,太后年迈,内殿里炭火烧的也热。
钟意酒量不弱,然而比起李家那几位,却还差着火候,一壶酒下肚,便有些晕晕乎乎,内殿里暖炉熏香,她面颊生晕,醉意渐生。
“送阿意往偏殿去歇息,”太后见状,关切道:“再去煮些醒酒汤备着。”
玉夏玉秋跟在身后,赶忙将钟意扶起,另有宫人带路,往偏殿去了。
钟意头脑中微有混沌,躺在塌上打个哈欠,懒洋洋的合了眼。
殿内热气腾腾,玉夏怕她闷,便将窗户开了一线透气,叫玉秋守在门口处,自己则同宫人一道去备醒酒汤。
钟意半睡半醒,迷迷瞪瞪之间,便听见窗外有人说话,隔得有些远,声音也含糊不清。
“岭南又进了荸荠,太后说便分成两份,归德县主与和静县主一份,另一份给长公主和怀安居士。”
“唔,”另有人应了句,听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太后身边的得力之人:“我前不久过来,还遇上尚宫局的人,正往清宁宫送呢。”
这都是在说什么?
好没意思。
钟意听得有些不耐烦,慵懒的翻个身。
那人问:“送什么?”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荸荠,”另一人道:“那位生前最喜欢了。”
“啊呀,”那人小小的惊呼一声,声音压低,有些含糊不清,然而落在钟意耳中,却似惊雷:“皇后去了这么多年,陛下还念着……当真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