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一厢欢喜
秋守院小管事山花,自南四房起便跟随容子奕。在大掌事月白的照看下,山花虽跟着容子奕经了这许多大起大落,日子却是过得平平稳稳,只是每日在自己的职责上周而复始地尽力,直至今日——今日早些时候他本是照常去寻景离殿中司膳的掌事取药膳,哪知半道上却被景离召了去。
自从景离嘱咐了山花日日要去殿中请膳后,这样的传召倒也有过两回,目的不过是要问一问容子奕景况如何。身为近侍,山花对主子的情况自是了解,这本倒不是件难事。只是景离问的极细致,从今日穿了什么衣服到饭有没有多吃一口,一一皆要过问。这问题问的连绵不绝,景离的气场又是威压的很,山花答着答着虽并不亏心却亦总是冷汗连连。是而再次受召,山花不由有些紧张地咽口口水。
然而今天的景况倒与以往不同,景离不再是一副难以捉摸似笑非笑的模样,一面皆是微微夹着兴奋与羞怯的笑意。“将这个藏进药膳里。”景离拿出一个纸卷递给山花,吩咐道,“还有,寻个时机巧妙地说与你主子知,这些日子的药膳都是本王亲自备下的。”
山花不由一愣,道:“殿下先前不是不许奴才告诉主子……”
景离微微一扬手,道:“我是要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如今便是这时机了。”微微压低音调,她复叮咛道:“此事切记要说的不着痕迹,万勿刻意了。”
景离这个吩咐实在有些困难,山花虽应了,却是毫不得头绪。
景离似乎看破他天资有限,亲自提点道:“你露出些破绽叫他自己发觉了便是。若是他问了,你再如实答了;若他不问,莫要主动提起。”景离平日里对下人并没有这样好的脾气,若是不能者撤换了便是。只是如今她爱屋及乌,连带看山花蠢笨的模样亦觉可爱。
山花连连应了,自去准备不提。
见容子奕的反应如同景离所说一般无二,山花心中一喜,垂首恭谨答道:“是,这些日子每日的药膳都是殿下亲自吩咐下,叫奴才拿着当日府医的药单去殿下殿里交由掌膳准备,每一道都要由殿下亲自过目。”
容子奕其实早早便留意到每一日总有一道药膳的用料金贵,不似是大厨房里通常的出品、恐怕是景离的授意,但却没料到景离竟是日日亲自过问。
听了此言,容子奕心中不由一甜。
抿着笑意,容子奕微微垂下眼,展开手中的纸卷。只见纸卷上通篇空无一字,唯在末尾处落一款,乃是景离二字。
通篇无字,只落一款,表的是随他心意、无论他写什么她皆画押应承之意。容子奕曾给景离写过两封这样的信,一回是为越矩给于浩然求和芝,一回是与景离冷战时低头认错。容子奕总觉他二人之间,景离永远是赢的那一方,牢牢拿捏住自己叫自己一退再退,倒不曾想有一天自己竟也能收到她一般模样的回信。
握住此信,容子奕方才还没甜罢的一甜复又浇上一勺蜜,那甜意漫出胸腔顶住他的灵台,叫他整个人仿佛飘飘然。
将纸卷收入袖内,容子奕对着这饭菜甜笑不止。举一下筷笑一回,端一下碗笑一回,乃至看一眼膳菜亦要笑一回,实在是笑得毫无道理。
意识到自己如今仪态尽失,容子奕勉力压住这喷薄的笑意,摆出他最擅长的淡然神色。可不过一顷刻,这淡然便端持不住,他耐不住又甜笑出声。
“咳咳。”尴尬地清一清嗓,容子奕张张口想说些什么来掩饰掩饰,却难得地语凝。
见容子奕此番模样,月白虽不清楚知道今日景离与容子奕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亦晓得二人今日必是浓情蜜意的很。或许失而复得方更知珍贵,容子奕以往与景离琴瑟和谐时虽亦是美满的很,但月白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情难自控的样子。月白晓得容子奕对景离的心,亦晓得景离对容子奕的心,自是很为二人欣喜。然而欣喜之余,却隐隐亦有一丝忧心。
景离曾向月白表过,乐意之与容子奕,她无法抉择也不能抉择。如今景离既是择了容子奕,只恐怕今夜世安居便要变天了。
月白料得不错,此刻世安居内,气氛很是诡异。
景离如常来与乐意之一道用膳,可却是一直静默不语。
乐意之于是先开了口,望住景离道:“去往行宫的事宜,远妃已与我筹谋妥当,殿下可要听听?”
景离只看住面前的碗筷餐食,道:“有你二人筹谋应是妥帖,我便不听了罢。”
见景离不欲回应这话题,乐意之顿一顿,又另起一个话头道:“天气渐渐热了,今日陛下已赏下夏季的时服,殿下可要过目?”
景离勉强支起个笑容,道:“你向来明白我的心意喜好,由你打点便是。”
乐意之见景离只是敷衍,便不遇再兜圈子,向左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要单独与殿下说。”
景离一怔,停下著抬起头。
待诸侍从皆推下去,乐意之向景离道:“殿下有什么想与我说的,便说罢。”
景离今日来的确是存着与乐意之言明自己与容子奕之事的心思,然被乐意之这样先发了问,景离好容易在心中积攒的气势便又失了一半。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若说景离总是拿捏着容子奕,那么掌控着景离的便是乐意之——自小到大,景离一遇见乐意之,气势便总是低了半截。
快速收拾一下情绪,景离目视前方,摆出一派正襟危坐的模样,开口沉声向乐意之道:“先前你曾问我心中可有东氏,我答没有。”微微垂下眼,她复道:“对不住,是我瞒了你。”
自听说景离今日与容子奕在梨花林里独处了许久,乐意之便预料到会有此刻。微微叹一口气,乐意之道:“殿下到底肯与我说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