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半夏眼前一亮。
“那天我来打水。”蒋若男说,“看见他在溪边滑了一跤,然后……脑袋就卡进了两块石头的缝隙里,我想帮忙的,可、可怎么都拔不出来。”她垂了眼眸,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颤抖,“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巧合的事,那两块石头,好像有生命一样,牢牢的卡着他的头……后来他就死了,我怕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后会误会我,就没说。”
宋轻罗道:“他是也是来河边取水的?”
“应该不是吧。”蒋若男回答,“我没有在河边看见取水的工具。”
宋轻罗沉吟片刻,又问了个问题,他说:“你们村子里死的所有人死因和地点是否都记录下来了?”
“记下来了。”蒋若男说,“全都在何家爷爷那儿,他辈分高,又懂治病,一般尸体都是先抬到他那儿去的。”她说,“不过我不建议你们去他那里,他……不太喜欢外乡人。”
宋轻罗说:“对了,你们死的第一个人,是什么时候?”
“三月的中旬。”蒋若男说,“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天气格外的好,山上的雪开始化了……那人在溪边洗完衣服往回走,谁知走到半路滑了一跤,就这么把自己的给脖子摔断了。”
蒋若男说完话,罐子里的水也满了,她小心翼翼的挑起水罐,准备往回走。林半夏看向宋轻罗:“要去吗?”
“去。”宋轻罗点头。
两人虽然没说去哪儿,却已经心知肚明。
贺槐安到底是没能等到天空亮起来,宋轻罗和林半夏出去了一个小时左右,天空就开始下雨了。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的砸了下来,在蓬松的地面上,砸出了一个个小小的坑洞。
牟馨思换好了衣服,收拾了行李,静静的坐在贺槐安的身边,她看着窗外,眸子里透着忧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贺槐安道:“我们走吧。”看来这天气,是好不了了。
“去哪儿?”牟馨思问。
“当然是送你出村子。”贺槐安有点焦虑,“你等着,我去找雨具,马上就回来。”
牟馨思嗯了声,看着贺槐安推门出去了。
雨还在滴滴答答的下着,好像厚厚的幕布,遮住了光,把整个世界都笼罩其中。哗啦啦的雨声里,牟馨思的耳朵,又捕捉到了一种奇特的声音,像哭叫,像哀嚎,又像听不清楚的低吟。她知道自己听到的声音是真的,和响动的棺材,被敲打的门板一样,这个存在于门后的声音,也是真实的——
“出来……出来呀……”
“出来……出来……”
仿若呢喃,好似召唤,那声音引诱着牟馨思,迫使她站了起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向前,他走的极为艰难,对于声音本能的恐惧和对于未知强烈的好奇,形成了激烈的冲突,但最后,好奇还是占了上风。
牟馨思到了窗前,她看见了窗外,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背对着她,正用力的扯着头发,她力气极大,一缕缕的黑发不断的被她扯到了地面上,甚至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头皮,可即便如此,女人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没有头发可以扯的她,开始撕扯自己的皮肤,像是脱衣服那样——刺目的红色里面,透出白色的骨头。
牟馨思想要尖叫,可她无法动弹,她的身体好像凝固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连闭上眼睛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女人还在继续,大雨滂沱中,她终于满意的撕下了身上披着的皮囊,变成了一具森森白骨。
她转过了身,露出了已经面目全非的脸颊——还有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牟馨思呆呆的盯着她,无法移开片刻目光,女人笑了,对着牟馨思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牟馨思不能明白,一张骷髅的脸上,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她的眼睛开始刺痛,脑袋混乱的好像污浊的泥潭。
寒风嚎啕,牟馨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努力的眨了一下眼睛,接着,眼前的女人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院中的人消失不见了,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牟馨思的幻觉罢了。她猛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脏迅速的跳动着,仿佛要从自己的喉咙里吐出来。然而牟馨思这口气还未松完,便感到了一双冰冷黏腻的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颊,那张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脸,从她的耳侧,缓缓道伸到了她的眼前,笑着问她:“我帮你也脱掉好不好?”
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牟馨思感到自己身体里某种东西坏掉了,她的体内变得一片死寂,什所有的声音都随之消失。
这一刻,她的生命终于重归于宁静。
贺槐安是去跑着拿伞的,伞放在厕所旁边,他过去回来,只需要三分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