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我前来也是猜到公主定有对他们的计策。”
路遥道:“为倭人,我也下了一盘局,能不能盘活,就看以后的海军究竟有多发达了……”
“阿水,他日中原平定,你可愿出海?”路遥道:“要想清楚了,海军艰苦,只怕一年半载都回不了家,你不必现在就急急做决定,可以用几年的时间慢慢想。”
阿水果然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想到自己的娘子,提心吊胆的样子,终时将热血的话给咽下去了。
娇娘子是理解他的雄心壮志的,所以,她从不说那些话,那些拘束了他的话,能捆缚住他的话,也是她最想说却没能说的话。
正因如此,阿水才更觉亏欠,而也更因此,他对路遥觉得羞惭。
路遥笑道:“倭国的事只怕要等很多年才能着手解决,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负担,这件事你听了放在心上就好,以后不必再提。眼下最重要的,依旧是中原之事。”
阿水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公主。对倭国之事我确有其志,这一点,希望公主知道。”
“我明白,若无其志,你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路遥笑道:“眼下最不希望我们中原统一的人,怕就是倭人了。”
阿水一凛道:“他们难不成敢从中生事?!”
“谅他们也是不敢的,只是有点心思是正常,只怕也会动一些小动作,我已经派人盯紧着了,出不了岔子。”路遥道。
“那他们的内政呢?!”阿水道。
“倭国如今正值幕府统治期间,皇室不过是个面子,真正的里子是大将军,相当于丞相的地位吧,但是大将军可以封赏或剥夺朝臣的封地和爵位,掌握生杀大权,所以,皇室是个吉祥物的存在,真正的掌权者是幕府,”路遥道。
阿水就有点吃惊了,原来路遥真的了解现在的倭国的内情。想必她能查到,必不是那些倭人泄漏,倭人的嘴一向极严。
“别这么吃惊,我派人去倭国查过,这些大致上的事,中原商人多少也是知晓一些的,他们南来北往,总能遇到一些海上来的商船,消息都是互通的,”路遥道:“但是细情却不确切,所以,我正在培训一批有才学有能力做分析的兵种前去倭国再细查之。”
“公主未雨绸缪。”阿水感叹道。知己知彼,以后才有真正细致入微的应对之策。
想来,那些在密林里训练的人,有一部分是打算派去倭国的了。
路遥道:“倭国正因大权一直旁落,大将军虽然有名却无实,因此,便有更多的人以此为理由,反对幕府,所以冲突敌对一直存在。倭国的地理地形是十分复杂的,虽然它国小,但是多山多隔海,纵然幕府能力最强,也无法完全控制各藩的大名,内战一直不断,但幕府的统治已经根深蒂固,想要撼动,并不容易。”
阿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所以要从内部击破?!”
“不错,我希望他乱,但不希望他太乱,因为太乱了,政局不太稳,经济上的事会很麻烦,我希望他和,但不希望他统一,因为统一便会一致对外,届时不管谁掌权,中原在倭国想要控制些事就很难了。”路遥道:“幕府的统治是建立在阶级固化的基础之上的,与中原的曾经有点像吧……”
阿水是第一次听说,阶级固化这个词,他不是太能理解。
“大将军,各大名,然后是武士,农,工,商……甚至是僧侣,伎者,艺术家,他们都只能严守在自己的社会地位,想要往上升,根本没有渠道,就是靠着这么一层层的压迫,令他们服从,他的统治很稳固,从某种方面来说,这是相对的和平,也是好事,”路遥道:“但是,这种统治方式,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内部的矛盾越来越大,武士不事生产,却有薪俸,作威作福,而贫者,却越来越贫困,他内部积蓄着极重的矛盾。”
“公主以后是想将这个矛盾放大?!”阿水道。
路遥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怪不得那些倭人说什么贱民就是芝蔴,榨一榨总会出油的,”阿水道:“原来他们真是这么想的。”
“倭国最低等的人叫贱民,他们甚至连名字也没有,所以上等人自然从不曾将这些与他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一样的人当成是人,这些贱民,甚至连牛马也比不上,因为牛马都是劳动工具,高价购得,而一个贱民,却不值这个价。”路遥道:“不管是外交与外邦,或是战场刀兵相见,从敌人内部将其击溃,永远都是最最上策。所以晋阳才能在这乱世之中,取得微妙的平衡,这与南廷内部有隙,以及北廷的各藩与中央政权相互牵挂离不了关系,就算是现在,晋阳依旧也并不急着,或是怕真的被诸侯军所灭,晋阳能有今天,全都是因为看到了敌人内部的矛盾和走向……”
阿水听了若有所悟,仿佛这段时间所悟出来的东西,全被路遥一下子就点醒了。
对冯家军的所为,不正是这种内部击溃,打的心理战吗?!不正是等到的好巧的时机才成功的吗?!
南廷也是,北廷也是,原来城主与路遥早就看到了两个朝廷之间的内隙,所以,他们一直在等待时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依旧等待着最有利的筹谋,在这期间,城主并不好战,他一直不战便不战,一直一直所做的,只是保存实力而已。
城主依旧在等,而现在,城主能笃定,路遥虽担心,却也笃定,他们正是看到了诸侯军看似强壮,实则危弱的乱局。
内部不稳,永远都是一个永远会爆发的危机,或迟或早而已。
有些人没有能力,只能采取如倭国一样的统治,以取得统治的稳固,而有些人,明明有这个能力,采取这种统治明明更舒心更省力,还能享受权力的顶峰,可他们偏偏却更愿意选择更麻烦,更累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