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军进攻的炮声中和帝国主义特务、国际盗宝集团的垂涎觊觎之下,1933年2月5日深夜,世界上最大的珍宝转移行动开始了!然而,珍宝转移之路正如当时风诡云谲的时局一样艰难,这是一条漫长的、杀机四伏的、布满阴谋与陷阱、充满着血雨腥风的道路。
黑云层叠的夜空。被灯火星辉勾划出的都市模糊的轮廊。半轮若有若无的月,被乌云遮蔽了。风声飒飒,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夜空下,巍峨阴森的紫禁城的重重宫殿,天安门高大威严的城楼。
威严的神武门沉重的大门慢慢打开,一队荷枪实弹的黑衣警察迅速在大门两边雁翅排开。禁城内所有庭院和天安门城楼岗哨密布,如临大敌。
从天安门广场至前门车站分左右笔直排开四溜抱着枪械的军警,四溜军警竖篱笆样打出一条三四丈宽甬道。
吱儿,吱儿的手推车在紫禁城内刺耳地响起,很快如雨后的荷塘蛙鸣响成一片,一辆辆载着贴了封条的沉重大木箱的手推车从神武门鱼贯而出。
手推车的长龙游出紫禁城,游过天安门广场,游向前门车站,队伍雅雀无声,只有车轴的“吱儿”声和车轮辗过路面发出的“轧轧”声。
前门火车站一带岗哨林立,巡逻的警察、宪兵穿梭般来来往往。天安门两侧临时筑起的街垒里和天安门城楼上架着机枪,真可谓戒备森严。
前门火车站站台上堆积如山的大木箱,民夫们正在军警的严密监视下将一个个装满文物珍宝的木箱抬进车皮,然手推源源不断将大木箱推来,装之不尽。
一个上了年级的民夫扶住木箱咳嗽,一个警察立即一枪托捣去,:“妈的,不准偷懒!”
一个宪兵军官拿马鞭在手里拍打着在站台上踱来踱去,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不时威严地唱两声:“当心!快!快点!”
装满珍宝的车箱立即被加锁,贴上封条。
车箱顶上架着机枪,站着端枪的军警,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站台上繁忙的人群。
站台上,高高的珍宝箱垛旁,欧阳远岗倒背双手同一宪兵军官并肩而立。宪兵军官掏出锡制烟盒朝欧阳面前一送:“来一支?”
欧阳摇头一笑:“兄弟可没这个福分,呵呵!”朝面前的珍宝箱垛抬手一挥,接着道,“施队长,这回可得看你的了!”
施队长:“哪里哪里,我施家平虽是愚钝,自家有几斤几两还是心知肚明的,岂敢贪天之功?谁不知你欧阳乃北平警方之星,智勇双全,名冠京华呀!呵呵这一路欧阳兄可得多多偏劳呵!呵呵!”
欧阳远岗陪着呵呵了几声,道:“我欧阳有何能耐?谁不知你们宪兵团乃党国之精英,不然南京方面也不会特令施队长当这趟差儿了!呵呵!你是唱主角的,我欧阳没二话,一定全力镶助,听任调遣,刀里火里决不含糊!”
施家平呵呵大笑,摇手说:“得得得,免了吧!免了吧!”下巴朝正在紧张装车的珍宝专列一扬,又正色道,“党国把如此重大的事儿交给我们,你我当全力以赴,以身效命,保证珍宝之绝对安全,毫厘不差地运到沪上,方不负众望呵!”
欧阳远岗认真地点点头。实在话,欧阳对这次押运珍宝专列特别行动人员的安排心里是颇不以为然的,要交给警局就交给警局,要交给宪兵团就让宪兵团独自成名好了,偏要让宪兵团和警局共当此任,各抽精英组成别动队。唐仁和局长说队长之职是倪特派员亲点的施家平,北平各界原来看好他欧阳,可倪特派员代表南京说话,他亲点了宪兵团的人谁又好违拗?唐局长还抱怨北平政府里某些人和南京方面亲此疏彼,信任宪兵而对警局心存芥蒂。唐仁和这老狐狸为什么要给他说这些?
谁当这别动队队长他欧阳到没什么,只是担心不好合作。谁不知道宪兵团那帮家伙趾高气扬惯了的,从不把警局的人放眼里。他欧阳呢,老实说对宪兵团也没什么好感,这个施家平何许样人平时又素味平生,一下子要强捏一块儿心里总别扭,可这会儿看来这个姓施的到颇能顾大局,识大体,人也不错。
施家平见欧阳远岗只管拿异样的眼神儿打量自己,便也直直地将他看了。四目相对,二人先后相视一笑,四只大手终于握在了一起。
夜色里的天安门城楼显得冷肃、沉重,望之给人以一种冷冷的威逼之势和压迫之感,在1933年2月这个寒冷的夜晚里那种从历史深处传来的威逼之势和压迫感尤其浓重。因为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又隐隐有股肃杀之气绕缭笼罩。
黑巍巍的城楼上军警岗哨影影幢幢四处晃动。
楼头一处架着机枪的雉堞旁,立着身披大氅志得意满的倪特派员和国民党北平市党政军警首脑。一干“天字001”行动的指挥者立那儿望着珍宝转移的实施情况,小声交谈着。
国民党北平市党部主席邵贞林:“特派员,怎么样,你看这还算紧张有序吧?呵呵!”
北平市代市长:“日特的夺宝阴谋亦在发动之前让我军警粉碎了,这‘天字001’行动有特派员坐阵真是如得神助呵!咱们托倪特派员之洪福一定能成功的!一定能成就这桩不世之奇功的!呵呵!”
倪特派员:“我会向南京报告的,诸位周详策划,严密组织,在千均一发之关头,及时地、成功地粉碎了敌特之夺宝阴谋,如期、稳妥地实施了‘天字001’行动,功不可没!功不可没哦呵呵!”
唐仁和腆着将军肚朝倪特派员跟前挤了挤,朝广场颇为气派地挥挥手:“瞧,这都是倪特派员坐阵指挥得好呵,这空前绝后的珍宝大转移进行得多顺畅、多有序!哼,几个小毛妖想来夺宝,那是赖哈蟆想吃天鹅肉,有我老唐在,岂容他得逞!”
李良麒是这一群中最没权势的,自以为是一个个误会才让他同这些军政要员站到了一条船上,像一只混迹鹤群的鸡,不免有些儿自惭形秽,遇到这些权大气粗的官人们高谈阔论,争风吃醋总落寂地缩一边,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不过……这001行动才刚刚开始呢。路途遥远,又逢乱世,外有豪强窥伺,内有匪盗算计,我只担心珍宝专列一旦离平,变故骤生,那时我北平军警鞭长莫及呵……”
宪兵三团陈团长因南京方面亲点了要他的宪兵团担纲“天字001”号行动,这些日子分外得意,除了倪特派员似乎谁也没放在眼里,这会儿听李老先生幽幽地说出这些丧气话来,心里好是厌烦,眉头一皱冷冷顶了回去:“珍宝专列有我宪兵团精锐和警局方面名噪京师的欧阳警官所率之精英组成的别动队严密保护,沿途大小车站指挥部又早有安排,加之整个行动酝酿已久,策划周祥,具体实施步骤又严格保密,何忧之有?!”
李良麒却是个迂直且犟的性子,又最看不惯陈团长不可一世的熊样儿,见他满脸不屑与轻蔑,一下子就犯了犟脾气,脖子一梗硬生生道:“还谈什么保密,哼,我们的天字号机密日本人怎会了若指掌?!珍宝未离禁宫就险遭日本人算计,何密之有?!”
陈团长哪受过这等抢白?气得脸青,狠盯着李良麒:“你……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日本人情报是从我宪兵团来的,是我宪兵团泄的密?”
邵贞林见二人顶上了,怕吵下去倪特派员跟前不好看,赶忙往二人中间一站:“得啦得啦,都吃枪药了吗咋的?这骨节眼上大家得精诚团结,可别伤了和气!”
陈团长还想说什么,倪特派员回头瞟了他眼,微微一笑踱了过来,拍拍刘团长肩头笑呤呤道:“谁不知道咱刘团长乃校长高足,黄浦高材,那些没影儿的事咋会同咱们刘团长扯到一起?呵呵!”
倪特派员转身踱到李良麒面前,亲热地抓了李老先生一双枯瘦的手,扭头冲如影随形跟后头的邵贞林和代市长笑道:“李老先生才是咱们真正的国宝呀!象李老先生这样博古通今,精研历史和文物鉴赏的专家中国有几个?呵呵!专家嘛,紫禁城里泡得多了,同那些老古董有了感情,比别人多些担忧也是正常的,呵呵!话又说回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老先生的担忧也许并非多余呢,我也担心日本人和国际盗宝集团不会就此罢手呢!”
一驻军将领立即附和:“随着日军之军事行动,日特、汉奸大有可能更为疯狂的、明目张胆的在沿途窃我珍宝。”
代市长:“不惟日本人,满洲国的伪帝溥仪又岂肯坐视?不是说溥仪已派有心腹潜入平、津,联络死党伺机而动吗?唐局长,你那儿可有什么满洲方面的最新消息?”
唐仁和最近一直担心倪特派员追查泄露001行动泄密的事儿,听几个一会儿扯到日本人,一会儿提起泄密的事儿,心早揪紧了,冷不丁听代市长点名叫号的叫到自己,着实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刚想说点什么,却让倪特派员抬手制止住了。
倪特派员:“别说这些了,诸位,我们到这来可不是讲这个的哟,嗯?不过,据本人愚见,今惟有大军压境的日军乃我之心腹大患,余皆不足为虑。我等当务之急还是抓紧实施计划。珍宝转移可能延时数月,本人即日便要飞往沪上以统筹全局,今后北平方面珍宝转移的事儿就全仗诸位了。走吧,到前门车站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