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屏风外的那些个元家男子,也是听得个个尴尬。
元老夫人当真是病糊涂了,这等昏聩之言,居然也说出口。
这儿可还是有外人在的!
元月砂这个旁支女,可是跟元家不是一条心。怎么能当着这个女子,说什么元家贪墨之事。
倘若元月砂起了什么心,还不知晓元月砂会闹腾出了什么。
云氏面颊涨红,红得跟猪肝也似:“母亲瞧来是魇住了,怎么就胡言乱语。”
事到如今,也只能将元老夫人说的话儿尽数推成了死前昏聩言语。
元老夫人一时也是没有说话儿了,只大口大口的喘气,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她唇瓣似脱水了,微微有些干涩裂开。
她眼神之中浑浊之意更浓,却仍然是死死捏紧了元月砂的手掌,仿若不肯放开。
元月砂纤弱的身影,映入了元老夫人的眼中。那纤纤的身影,入目却不觉有些熟悉,熟悉的有如心心念念之人。就好似整个元家上下均知晓的那样子,新入府的旁支女,像极了死去的秋娘。故而元家上下,均是知晓,这元老夫人对元月砂可谓恩宠有加。这些宠爱疼惜纵然均是假的,然而两个人那纤弱的身影,在快些要死的老妇眼中,竟也不觉渐渐相似起来。
元老夫人神色恍惚间,仿佛又见着那个绿色裙子,裙摆上绣着一朵朵雪白刺绣的羞涩孩子。
“秋,秋娘,你,你来了,你来见娘了。”
元老夫人唇瓣轻轻的一开一合。
“你可有怨怪母亲,恨母亲?”
“你,你是不是恨着我?你,是不是,不肯原谅娘?”
元老夫人嗓音颤抖着,祈求者,一双眼睛流转了期盼的光彩。
而元家女眷此刻人在一边,实也不知晓说什么才好,却一个个向着元月砂望去。
元老夫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也是不知晓眼前这位昭华县主如何的应答。
元月砂那精致的小脸,宛如玉雕刻出来一样,实在也是瞧不出喜怒。
她瞪着元老夫人如今那张急切的,神智不清的脸容。
多可怜啊,濒死之际,还心心念念的,念着自己的女儿。她心中有愧,只盼望能够得到死去女儿的原谅,生恐元秋娘不原谅,心里面也是阵阵郁郁难受。甚至将死之人,也是不得安宁。
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面,偏偏一点感觉也是没有呢。
元秋娘,早就已经死了。
后悔也好,愧疚也罢,那个躺在地下的死人也是无知无觉,什么都是不知晓的。
既然当初放弃女儿,视若无睹。事到如今,元老夫人纵然是再如何后悔,就算是死不瞑目,又有什么用?
死了就是死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这发生的一切,原本便是不会改变的。
元老夫人迷乱之中似有所觉,颤抖说道:“你,你不肯原谅我,你还是恨着我的,啊——”
话语未落,元老夫人头一歪,顿时也是不觉气绝身亡!
她再无呼吸,眼睛还是瞪着大大的。
而这一双手,虽然犹自温热,再也没什么力气了。
元月砂却也是轻轻的抽回了手,不动声色退后。
元家的人顿时也是哭成了一片,云氏也是不觉掏出了手帕,擦了擦面颊之上的泪水。
她瞧着元月砂,欲言又止,却到底还是开了口,言语低低:“老夫人临死之前,还是挂念秋娘,这心心念念的,心里面有了执念,就算到死了,也是放不开。其实,县主也可以哄哄老夫人,让她稍得安慰,离去时候也是不至于如此的牵挂。”
这言语虽然是含蓄,却略略有些个见怪之意。
云氏心里面也是有些个自己的想法,想元月砂当初也不过是旁支女,若非自个儿当初将她领入京城,元月砂何至于有这样子的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