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尽心思,出人头地,不就是为了傲视群雄,不让别人瞧不起自己。然而事到如今,却也是沦为笑柄,身上的耻辱再也是无法摆脱了。
想到了这儿,萧英喉咙里面嘶吼了两声,好似受伤的狮子,将手腕之上的铁链摇得哐当作响。
他更恨自己,当初为了得到元月砂,居然阻止元原朗两夫妇作证,证明元月砂是假冒货色,根本不是真正的元家女儿。
那时候,元月砂在萧英眼里,不过是一件极有趣的猎物,正等着萧英去摘采。这个猎物,倘若能拿捏到手中,就算是增减几许浅浅的风险,那反而是这个游戏的乐趣。正因为这样儿,他威逼利诱,甚至拿元原朗夫妇唯一的儿子要挟,逼着他们在陛下面前保住元月砂。就算元月砂是假的,那也没什么,谁让这个野丫头,居然是如此有趣,居然是勾起了自己欲图征服的强烈欲望呢。
是自己保护了元月砂,保住了这个海陵郡的余孽,乃至于自己反而被元月砂所害。
若不是那时候自己色迷心窍,蠢蠢欲动,想要调教这个娇美可人的姑娘。那么元月砂早就已经被拆破了画皮,被皇帝生生的砍下了头颅,丢掉了性命。
他发泄也似的将那发钗扔在了地上,手掌捏成了拳头,狠狠的捶打墙面,一下又一下。
萧英的手掌原本就已然受伤了,伴随他如此捶打的动作,顿时也是鲜血飞溅,墙面之上也是不觉留下来一个又一个的血团印痕。
他咬牙切齿,一双眸子不觉闪闪发光,心里面一千个一万个埋怨自己,当初自己为何会色迷心窍,看重这个海陵余孽呢?
这个海陵余孽心性是如此的狠毒,手腕也是如此的毒辣,她从头到脚,又有哪一寸哪一分,和贞敏公主有所相似?可笑自个儿那时候,被浅绿色的裙摆迷住了魂魄,只觉得神魂动摇,又因为得不到贞敏公主,对元月砂动情了。
如今自己虽然是看不到元月砂,却也好似能瞧见这个女人冷冷发笑,分明是在嘲笑自己。
不过自己不好过,也是决计饶不得元月砂。他忽而厉声道:“来人,来人,我有话儿要说,我要告发昭华县主,她根本就是海陵余孽,国之逆贼!”
萧英激动的连拍铁门,手腕之上的铁链子叮叮当当的做响。
他一双眸子,红彤彤的,好似红得要滴出血来了。自己活不成了,也是一定要拿着一个人陪着自己一块儿死。
然而牢房仿佛变得空荡荡的,任由萧英将那铁门拍打得咚咚作响,竟似没有任何人来回应。
四周居然是变得很安静了,安静得好似没有一点儿声音,仿佛只能听到萧英闹腾出动静的缕缕回音。
萧英的眸色,渐渐也是不觉变得十分深邃。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呼吸不自禁的开始有些急促起来。
不会的,陛下还有依仗自己的地方,还有许多地方用得着自己,所以他不能够死,也是决计不会去死的。
这个虐杀女子的恶魔,他双手沾染了鲜血,可轮到自己生命被威胁时候,他竟然是不自禁感受到了害怕。
这暗沉沉安静的牢房之中,蓦然也是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了。
听着,竟似令人不由得觉得十分的诡异。
萧英咬紧了唇瓣,却没有继续的大叫。他如今摘了发钗,披头散发,额头有伤,身上有血,瞧着活脱脱便是个无比凶狠的疯子。然而如今,他没有大吵大闹了,一双眸子之中,却也是不自禁的透出来骇人的冷静。
他不觉一步步的退了回去,寻觅到刚才半枚断钗,死死的捏紧在了手中。
然而萧英的身子,却也是轻轻的缩在了墙角,而且还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不肯让自己大声些个。他全身绷紧,就好似野兽积蓄力量,等待着关键时候,就这样儿的扑了过去,然后将对方狠狠的吞噬,沦为口中的血食。
无论如何,自己是侯爷,是大将军,他才不会甘心受死。
那咚咚的脚步之声,听来仿佛只有一个,却分明透出了几许的刻意。毕竟,武功高强的人,走路时候,是没必要有着这么重的脚步声的。
也许,那黑暗之中,却也是隐藏了许许多多的别的人。
旋即,眼前却透过了一片朦胧的灯光。那人手里面提着一盏小小的薄纱灯笼,轻盈的洒下了些许的清辉。而他的影子,也似被拉成了长长的一道。
终于,那人到了门前,轻轻的将门扇给推开了。
他轻轻的摘下了黑纱斗篷,露出了真容。
那手中轻拢的荷叶宫灯光线也是隐隐有几许的黯淡,如今这微弱的光彩撒在了男人的脸蛋之上,却绝不会让萧英错认。
萧英干哑的说道:“长留王殿下!”
是了,那沉浸于黯然灯火之下略略苍白又无比俊美的容貌,除了百里聂,自然不应该会有别的什么人。更无须提对方一双漆黑而深邃的眸子,流转了一抹高深莫测的深邃气息,正是这位长留王殿下的独特风韵。
萧英早有几分猜测到,百里聂保下了元月砂,指不定也是幕后算计。
只不过亲眼瞧见这个京城之中谪仙般的王爷,居然是现身于这般污秽的牢房之中,那内心之中却也是不自禁的滋生了一缕说不出的荒唐。
有那么一刻,萧英的愤怒让他想要一下划破百里聂的咽喉。只不过他压抑了自个儿的怒火,使得自己不至于这般冲动,如此无状。
他冷冷的瞧着眼前的百里聂,却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了百里聂的身后。
百里聂的身后其实还有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闷不吭声,又不肯摘下去黑色的斗笠,一时竟好似幽灵一样,让人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