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把事说完,王有龄听后大喜,抚掌站起来:“好极了!扳倒这龟孙的时机到了,真是老天有眼。”王有龄一改往日的容颜,有些激动地在地上快步走过来走过去,突然停下脚步,对胡雪岩说:“把他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黄巡抚,让黄巡抚去处理。”
“我不同意这么办。”胡雪岩摇摇头。
王有龄以为胡雪岩觉得如此处理不解气,另有处置周道台的高招,就说:“那你说,怎么整治他才能解你我多年之怨气?”没想到胡雪岩又是摆摆手:“雪兄,你可知古人说过‘多一个朋友多条路,多一个敌人多堵墙’的道理吗?生意人人做,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如果强行断了别人的财路,得罪的可不光是周道台一人。况且传出去,人家也当我们是告密小人。所以,不如利用此事,收服周道台,使他感激我们,为我们所用。”
王有龄略一思索不觉由衷地点头称是。
这天夜里,周道台正搂着新纳入府的小老婆做好梦,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这几日为跑炮船之事累得半死,半夜被吵醒,心中十分不满,打开门一看,来人是巡抚衙门何师爷。他按捺不住气愤,满脸不高兴地说:“不知何兄半夜敲门,有何见教?”
何师爷话中有话地说:“周大人怕什么?常言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嘛。”
周道台越发不满地说:“何兄差矣!我有何心惊?真是岂有此理!”
何师爷把手中的两封信交给周道台,说:“你好好看看吧!”
周道台打开信一看,顿时脸色变白。原来这是两封密告他的信,信中历数他的种种恶行,又特别提到他私自向洋人购船一事。
阿师爷告诉周道台,今天下午,有人从巡抚院外扔进两封信,被兵士捡到,恰巧何师爷路过,兵士将信交给了他,拆开一看,涉及到周道台个人安危,觉得大事不妙,出于同僚之情,这才把信拿来给他本人看。
周道台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连一句感激何师爷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何师爷乘机恐吓道:“周大人,你有几颗脑袋,虽然巡抚是你至亲,但向情向不了理,到时他也救你不得,纵然他拿藩司没有办法,你就会成了他的替罪羊了!”
周道台平日自诩机敏过人,如今竟拿不出主意来了,连声说:“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何师爷道:“既然已和洋人谈好,如果毁约,洋人定然不依,不如你把这事自己去告诉黄大人吧?”
周道台道:“迟了,迟了,黄大人定会怪我越职僭权。”其实周道台是不愿舍几万两的回扣。如果由巡抚亲自来办,那肯定没他的份了。
何师爷假装为他出主意:“事到如今,只有一法可解。”
周道台急忙说:“先生快说是何法?”
何师爷道:“巡抚大人所忌者乃藩司,却并不会反对买船。如今既然已和洋人谈好,不买恐怕不行,如果真要买,这笔银子在巡抚院里肯定难以凑齐。要解决此事,必须找一富人资助。日后黄大人问你,你必须隐瞒与藩司的勾当,就说你与富人商议完备,如今呈请巡抚大人过目。”
周道台考虑到自己的为人道:“话虽如此,可惜浙江一带,我素无朋友,也不认识有钱人,此事难办啊!”
何师爷乘机道:“全省官吏中,唯有海运局王有龄能干,他很受巡抚大人器重,他有个结拜的兄弟胡雪岩,如今开着钱庄,为人仗义疏财,你可以找找他们想想办法。”
一提王有龄,周道台马上变了脸色,不发一言。
何师爷劝说道:“周大人不可意气用事,环视全省,眼下能帮周大人的,唯有此人。天下谁人不爱财,这生意原本是赚钱的买卖,你却找错了靠山。若让给王有龄做,上有黄巡抚撑腰,下有胡雪岩这财神,你依旧去和洋人交涉,钱依旧让你挣,又可靠又安全。”
周道台被他点透,想想自己平日所言所行,官场、商场连一个人也没交下,没有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确实无路可走。于是谢过何师爷,感谢他在关键时候帮了他一个大忙。还要好好地向何师爷表示谢意。
次日凌晨,周道台来到王有龄的府上,王有龄早已是虚席以待,听罢周道台的来意,王有龄沉吟片刻才说:“这件事兄弟我本不该插手,但是,周兄亲自跑来,有求于我,我也愿意协助。只是所获好处,有龄分文不取,周兄若是答应,有龄立即去办。”
周道台一听王有龄不挣自己的钱,还以为听错了,赶紧声明自己是一片真心,不会让王有龄白出力的。
两人又推辞了半天,周道台无奈只得应允了。于是王有龄第二天去到巡抚衙门,对黄巡抚说,自己的朋友胡雪岩愿借资给浙江,向洋人购船,事情可托付周道台安排办理。
巡抚一听又有油水可捞,并未加仔细过问,当即应允。
周道台见王有龄为人做事如此厚道大方,自惭形秽,心生感激。办完购船事宜后,亲自到王有龄府中负荆请罪。两人从此后,结成莫逆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