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阴固父子和眼前这个少妇,他是半点好印象也欠奉。但对于甩开了嫂子匆匆逃走的少女丑奴儿,他心里却有许多惺惺相惜。
勇敢,善良、真诚、自尊。小小年纪便有了自己的主意,对堂兄攀龙附凤的行为不屑一顾。只可惜不是个男儿身,否则,今晚刘秀真的想拉住对方,找个开阔地方一道开怀痛饮。
他站在门板后对少女欣赏有加,门前的浓妆少妇,却对少女恨得牙根儿都发痒。丝毫想不起就在今天傍晚,少女曾经舍命相救。捂着肚子呻吟了片刻,又在丫鬟的搀扶下站直了身体。一边磨磨蹭蹭往借住的房屋方向走,一边咬牙切齿,“小妮子,不知道好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早知道如此,还要你来长安何用?等着,咱们走着瞧。就不信,在自己家中,我还拾掇不下一个你!”
“该死!”刘秀闻听,立刻怒火中烧,将手迅速摸向了腰间的短剑。然而,毕竟跟对方无冤无仇,且少妇此刻还怀着身孕。牙齿咬了又咬,最终,他没有将短剑拔出鞘,只是目送着对方臃肿的身躯越走越远。
“呼——”一阵夜风吹过,带着晚秋时节特有的寒。刘秀的身体打了哆嗦,从门背后走出来,漫无目的走向外边的旷野。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旷野中,秋虫在黑暗处,努力发出最后的吟唱。东一句,西一句,不成调子,却又彼此纠缠,纷乱不堪。正如少年人此刻的心情。
第一次出远门的兴奋,早已消散不见。沿途所见,却罕有什么亮色。外边的天地,远不如当初想象中美好。传说里的太学,也远不如少年当初所期盼。还有。还有将来的个人前途,肩头上所背负的责任,以及,以及马三娘那双热情中带着几分幽怨的眼睛!
千头万绪,刘秀理不清楚,也不知道该从哪块儿开始着手梳理。仿佛预先有过约定般,短短一个月内,以前从未考虑过,也不认为自己需要考虑的事情,都一窝蜂地涌了出来,一窝蜂地挤满了他的心脏。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沉甸甸地,不停地往下坠,往下坠,坠向不可预知的深渊。
“今天你一共杀了几个马贼?”正漫无目的的走着,耳畔,忽然传来了好兄弟朱祐的声音。明显是在没话找话,却令刘秀的精神微微一振,嘴角立刻浮现了几分笑意。
声音的距离有点儿远,而今晚的月光,远没有亮到可让人看清楚二十步外的人影的程度。,很显然,朱祐不是在问他,也不需要他冒冒失失地跑出去回答。
“三个吧,也可能是四个。”马三娘依旧对朱祐不假辞色,但好歹,没有拒绝做出回应。“都是被你们四个拖累的,否则,我才不会像鹌鹑般躲在别人身后。”
“我,我们不是,不是刚刚,刚刚开始学,学着射箭和厮杀么?”朱祐被说得好生惭愧,摆着双手,大声辩解,“况且,况且我们也没有马。马车再快,也不如马跑得灵活!”
“哼!”马三娘看了他一眼,不屑地撇嘴。
朱祐的自尊心顿时大受打击,举起手臂,用力挥舞,“真的,我说的全是真话。如果有战马,我们四个绝不会落在大哥他们后头。我发誓!”
“那明天呢?”马三娘却不肯相信,歪起头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无赖顽童。
“明天?”朱祐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从马贼手里缴获到了坐骑。并且,大伙今天所缴获的战马不止一匹,绝对能做到人人有份。
“不管别人,明天我肯定骑马走在队伍前头。”绝不愿意在喜欢的人眼前跌了份儿,朱祐咬了咬牙,大声给出答案。“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三姐你看着,我一人一剑,都会来去自如!大不了就一条命,拼呗!哪怕拼没了,也好歹不辜负了生为男儿身!”
“好,好,说得好!”刘秀侧过身,悄悄抚掌。随即,抢在被朱祐和马三娘两个注意到之前,快步躲进了树林。
既然理不出头绪,又何必想那么多?
大不了就一条命,哪怕拼没了,也好歹不辜负了生为男儿身!
缓缓拔出防身用的短剑,他在树林内缓缓舞动。心中的郁郁之气,随着动作的不断流畅,渐渐排出了体外。从灵魂到肢体,都感觉越来越轻盈,越来越轻盈。
寒光乍起,几树落叶潇潇而下。
月色渐明,漫天星斗,汇成璀璨银河。
酒徒注:欠一更,明天或者周二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