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压平嘴角,冷酷地想:怎么能不生气呢?这小酒鬼以下犯上,虽说立了功吧、献上美色也算愉悦了她吧、最后也败下阵来了吧——可功过也不能相抵。
得寸进尺,莫过于他。
一步步纵容失地,她原则何在?
正想到这里,迎面从月墙进来一道身影,谢澜安的笑意倏然隐没。
阮碧罗身披一件薄薄的雀金缎氅,身后无婢女跟随。她瘦得深凹的眼睛,锐利地射在谢澜安身上:“你从谁那里出来?”
谢澜安住的院落是阮府独院,门口自有侍卫。但做母亲的要来看看女儿,想也拦不住。谢澜安道:“母亲有事吗?”
阮碧罗定定看了谢澜安两眼,忽地笑起来。
谢澜安微怔,已记不清上一次见母亲笑是什么时候。她皱起眉:“你笑什么?”
“我笑我教养你二十载,竟不知我家澜安也会脸红。”
谢澜安凛神,脸上闪过一丝不确定,便听阮碧罗继续阴阳怪气:“口口声声说和我不同,原来也会为一个容色出彩的男人神魂颠倒,全心信任——可你怎知,他不是为你的身份和你能给他的便利,与你虚与委蛇?等他有朝一日背叛你,有你后悔之时!”
妇人的讥讽如一盆凉水,兜头浇灭了方才屋里氤氲的一切暧昧。
前世,在她收楚清鸢为门生时,母亲怒其不争地说过同样的话。
谢澜安襟怀冷却,只是这心冷与胤奚无关,她声音淡漠:“人我用得起,自然就信得起。”
世间的男欢女爱,于她而言,于她所为之事而言,皆不值一提。她不要的,谁也缠不上来,只不过人之大欲,一时兴起,她相中的,别人也不能不给。
她掌得住。
“母亲还是少操些闲心,多保养身子颐养天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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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厚雄尚不知自己精心窖藏的三坛美酒,都祭了胤奚的五脏庙。
前一天胤奚喝完,也没垫什么吃食在肚子里,次日醒来,睁眼见自己倚案而眠,竟是坐着睡了一宿。
炉中的香已经燃尽,他低头,衣襟还像昨日荒唐的那样散乱着。
胤奚瞳孔轻缩。
身体的感观复苏,胤奚才一抻腿,又蹙眉低叹一声。难得自恼地紧了紧手掌,就这么没出息么。
正房静悄悄的,胤奚收拾好自己,清清爽爽来到廊下时,谢澜安也同样恢复了平时的清冷。
两人的眼神对上,各有各的镇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