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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第1页）

清晨的薄雾被金色的阳光慢慢驱散，星城区人民法院办公楼前鲜艳的国徽在朝阳下显得格外耀目。

还没到上班时间，方远又提前到了。每回进院，他在抬头望见国徽的那一刻，总是觉得无比的踏实和有底气，今天也不例外。

李芳凝案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明天就要开庭了，方远有一种少有的轻松。

可是下一刻，这种好心情就被一个电话一扫而空了。电话是李芳凝打来的，她告诉方远说，原本答应了出庭的三个同事，都不会来了。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李芳凝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方远问为什么，李芳凝说她们本来都做好了辞职的准备，但公司暗示她们，走可以，但不会配合今后她们求职时的背景调查，她们怕自己在这一行再也干不下去，只得婉拒了李芳凝。

方远正想劝她再想办法，李芳凝却说算了，她能理解她们。她也不想让别人为了她而牺牲什么。临了，李芳凝轻叹一声，说输就输吧。方远不便透露自己的更多想法，只好高声对李芳凝说：“你要相信法律。”

挂掉李芳凝的电话，却见叶芯一个人踏进了院门，方远有些奇怪，便挥挥手把叶芯招到跟前，问她今天为什么没坐周亦安的车，叶芯支吾着不说话。方远说道：“准是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待我来收拾他。”刚要掏手机给他打电话，一眼就见周亦安的车进了院子。方远伸手拦住周亦安，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他说：“两分钟之内停好车，到我这来接受训话。”

叶芯被方远这么一弄，挺不好意思的，就对方远说她和周亦安之间并没有什么，方远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要叶芯别管。刚说着，周亦安跑着来到跟前，方远劈头就问：“你自己说，你怎么着小叶了？”

周亦安憋了好一会儿，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叶芯见了，忙对方远说：“方庭长，周法官和我只是一个小误会，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吧。”方远借坡下驴，忙说那好，却又狠狠瞪了周亦安一眼：“好好在小叶面前多自我批评。”

两个人目送方远进了办公楼，这才一起走进小花园。还是叶芯打破了沉默：“除了我的同学媛媛，你是我来榕州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所以我不希望你误会。”

周亦安有些委屈地说：“我不是误会你，我是真心怕你受处分，才想着提醒你找找上头。我根本没有想你是靠着家里背景才被安排下来的。”

还真是话不挑不明，莫名其妙的一个小误会，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周亦安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叶芯，既然你把我当朋友，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

叶芯道：“你问啊。”

周亦安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问道：“你在最高法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榕州的基层法院？”

叶芯说：“要入额做法官，就要有基层的工作经验。”

周亦安道：“北京也有基层法院。”

叶芯说：“是，我也希望留在北京的基层法院，来榕州，是于庭的安排。”

周亦安一愣。

叶芯马上说：“于庭说这两年基层法院案子多，新情况新问题也比较多，既然我想去基层，不如就扎得更深一点，离开原来那个熟悉的环境，或许能更快地进步。就这么简单。”

周亦安释怀地笑了。

叶芯不解：“笑什么？不信？”

周亦安道：“大家一直以为你是来抢我师父位子的。”

叶芯惊到了：“我来抢什么位子？这哪跟哪啊？”

周亦安解释道：“我们张院长马上要退了，都说我师父要接他副院长的班，这时候你从最高法空降到立案庭，你说大家会怎么想？”

叶芯笑得很坦然：“怎么可能，我连员额法官都不是啊。”

周亦安却道：“可你是正科啊，级别比我师父还高，再说你是法律世家出身……”

叶芯无奈地笑：“这么说，你还是不相信我刚才的解释，对吗？”

周亦安赶忙摇头：“不，我信了。”

叶芯道：“凭什么？”

周亦安真诚地说道：“眼神。”

叶芯不解地看着周亦安。周亦安露出一丝笑容：“民庭法官，哪个没有洞察世事、看破人心的眼睛？”

叶芯低头一笑，说了一句：“你也是刚入额而已……”

周亦安急了：“我比你基层经验还是多了那么几年。再说你要真奔着升迁镀金来，怎么会傻到单独去见当事人？就你这有勇无谋的冲动劲儿，的确需要在基层锻炼个五六七八年啊！”

叶芯调皮地看着他：“那以后，还请周法官您多教教我。”

第二天的李芳凝案庭审颇有点盛况空前的模样。方远想到了会引起关注，但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关注度。

早早地，星城区人民法院外就围了很多人，尤其是各路直播队伍格外引人注目，或举着手机或举着自拍杆的主播们，纷纷占据着可以拍到法院名字的好位置，口中则极尽渲染之能事。法院的保安虽然努力地维持秩序，但由于围观的人一直在不断增加，所以秩序仍然显得很散乱。

法院审判庭入口处的安检通道，早已排起了长队。队伍中有不少挂着采访证的各类媒体记者；还有戴着口罩来支持李芳凝的人，举着“女性不再沉默”的横幅。新南政法学院的旁听学生则统一着了学校的文化衫。保安一边拦着举横幅的人，把他们手里的横幅收走，一边则拦住了未经许可而想溜进法庭的直播者——法院庭审，非经许可是不准录音录像的。

张嘉熟练地完成了一切庭前准备工作，宣读了法庭纪律。在她的指挥下，李芳凝和全志鹏、狄伦各自落座。

张嘉朗声宣布：“全体起立！请审判长、审判员入庭。”

早已等在庭外的方远、钟媛媛、米梦琪身穿法官袍走上审判台。

入座后的方远指挥庭上所有人员落座。庭审便按固有的程序开始了。法院综合办里，小陈的电脑屏幕上，中国庭审公开网上的直播镜头，分成了若干个屏，分别对应着法官、原告、被告和证据提交屏幕的镜头。小陈和同事戴着耳机，面前一排电脑，上面是微博、微信公众号、抖音、新闻门户网等的舆情监控，实时形成社交词云，此时居于中间最大的两个词分别是“开庭”和“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