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二字有如惊雷落地,震得姜国儒像是被施了定神咒。
过了好一会,姜国儒仿佛被抽去脊骨,颓然跌坐太师椅中:“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就为这逆女,你要同我和离?”
陆氏立在堂前,挺直了背脊,眉眼间透着冷意:“为她,更为我自己。”
她取下腕间缠枝纹金镯——这是姜家世代相传下来的镯子,可惜对她而言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哐当”声响,这只价值不菲的缠枝纹金镯被她摔在地上。
镯身碰撞地面,发出一连串金属的脆响,它在地上滚动了几圈,最终停在墙角,表面的雕花也被磕出细微痕迹。
惊得夏姨娘尖叫出声:“那是祖宗传下的……”
“自今日起,我陆明珠与姜家再无瓜葛。”
陆氏褪下指间镶着珍珠的戒指,这是姜老夫人临终所赠,“烦请老爷将我的嫁妆单子取来。我记得还有一间废宅和几间铺子,除此之外,姜家的一针一线,我都不带走。”
姜国儒猛然暴起:“你以为离了姜家,你们母女能活几日?帝都世家最重名声,谁容得下悖逆夫家的妇人!”
“父亲错了。”
姜冉忽然轻笑,指尖残片划过林蓝枫颈侧,“女儿今日既然能成功退亲,就能护着阿娘在这吃人的世道活下去。您说是么,林公子?”
林蓝枫喉结滚动,冷汗浸透后襟:“姜、姜小姐说笑了……”
陆氏最后望一眼厅堂。
那株她亲手栽种的梅花正在窗外怒放,细雪般的花瓣落进炭盆,转瞬化作青烟。
她忽然想起那年姜国儒半夜办差使走之前,曾折下一枝红梅簪在她鬓边:“待我归来,定为你种满院梅花。”
而今满园花开,人心却败了。
“桂嬷嬷。”
老仆应声捧来漆盘,盘中躺着封好的和离书。
陆氏咬破指尖,在雪浪纸上按下血印:“烦请拿去给诸位族老见证,姜陆两姓,从此陌路。”
姜国儒目眦欲裂:“没有族长印鉴,这废纸……”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苍老喝声:“姜氏第十四代族长在此!”
须发皆白的老人拄着鸠杖踏入,身后跟着十余位族老。
姜国儒如遭雷击:“叔公!您怎会……”
他忽然有所感,转头盯向陆氏:“是你将族长请来的?原来你早有打算……”
陆氏缓缓抬起头,与姜国儒对视,眼底深处涌起一股决绝,仿佛在宣告她的决心之坚定。
“姜氏祖训第四十一条:凡家主德行有亏者,可由族老代行宗法。”
老人浑浊的双目扫过满地信笺,鸠杖重重顿地,“逼嫁嫡女,纵妾灭妻,姜国儒,你可知罪?”
姜国儒低下头,嗫嚅着:“叔公,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我……容我慢慢向您解释。”
“误会?证据都摆在我眼前了,你还要狡辩。”
族长目光如炬,“今日,陆氏要和离,你没有理由可以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