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一道青蓝华彩忽地从空中掠过,化作一个与帝赦元尊同样身穿黑衣的高挑少年出现在他身后,行礼道:“荧惑见过父皇。”
帝赦元尊回头望着对方,微微笑下:“起来吧。”
荧惑抬起头,精致俊逸的眉目看起来帝赦有几分神似,却又总是含着种阴郁懒散的神情。
直到听见对方语气和蔼地道一句“你来晚了”时,他才迅速收敛起那种不甚严肃的表情,解释:“路上遇见了个拦路的,所以耽搁了,还望父皇恕罪。”
闻言,帝赦侧眸瞥向他:“拦路的?”
“啊,是啊。”荧惑说着,随意抬手用指尖挠了挠眉尾的凤翎纹痕,“当初父皇依军功封赏灵珠子成为曜家新任家主,有人可是至今气急败坏呢。”
不用想也知道对方说的是谁,帝赦收回视线,语气轻描淡写到像是在谈论一粒不合时宜的尘埃一样:“他来求见你做什么?”
“自然也就是为了他眼里那点本该到手,却忽然被人横刀夺去的玩意儿了。”荧惑轻笑着回答,态度里的轻慢与帝赦元尊几乎如出一辙,却显得更加盛气凌人。
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不过他这次之所以会这么紧迫,也许是因为发现了灵珠子与父皇您最看中的花儿关系匪浅吧。”
听到后半句话,帝赦元尊总算拿出了几分认真思索的神情:“是吗?他们俩……”
“这次灵珠子身受重伤,曜府遍寻凝魄珠却仍不得。还是她将父皇您赏赐给她的那颗臻品凝魄珠拿出来,无条件送给了曜府,这才救回灵珠子一条命。”
荧惑说着,视线始终落在那严丝合缝地闭拢着的巨大红莲花苞上,像是在欣赏着什么绝妙无双的宝物般专注又入神:“看到自己最痛恨的眼中钉肉中刺,居然与父皇您最偏爱的神女有如此深厚的交情,他自然是坐不住的。不过……”
他边说边笑下:“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甚至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忽然发现,原来灵珠子也算是无意间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了。不愧同样也是父皇看中的人选。”
最后一句话里的夸赞实在毫无真诚之意。帝赦意识到了,但并没有理会这一点,只追问:“你这么想?”
“正是。”
少年说着,朝帝赦微微欠身行了一礼,然后才继续道:“荧惑认为,私欲乃是万物本性之源。就算是所谓天性善良,最懂得感恩之人,也是很难避免会有这种私欲的。”
“因此,在面对族群兴亡这样宏大又空泛的责任时。若是有了最珍贵的牵挂,便是有了最无法拒绝的理由,也给他人提供了能够攻其所必救的契机。”
帝赦元尊听完,垂眸看了荧惑好一会儿,最终再次笑起来,模样亲和如常:“那么,讲讲看他来找你都说了些什么,又求了些什么。”
月色凄迷而清寂。
戚妜冷汗津津地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窗棂下那片清美明亮的银色月光,胸腔里的心跳激烈到几乎能在这寂静无声的夜晚里敲打出隐隐回声。
又做噩梦了。
她缓缓抬起手,用衣袖擦了一把额间的汗渍,回想起方才梦中那熟悉的场景——战争,杀戮与死亡。永不熄灭的劫末之火。恸哭凄绝的密集黑影。
还有那个端立于火海中央,无悲无喜地望着她的红衣少年。
距离从映果镜的碎片中,看到所谓自己的既定命运已经过去快一年的时间。这个深红色的噩梦却从未真正消失过。
每当戚妜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就要将它忘光的时候,它就会像个怨鬼一样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一遍遍将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撕开给她看,直至她尖叫着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