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苍白得有些虚弱的脸上只有一片令人发怵的漠然,清黑眼瞳里波澜不见,犹如一双深井般注视着面前的每一个人。
饶是文晔的年纪比他长了数倍,也在与那样的目光相接时,感到了一种油然而生的寒栗感。
最终,灵珠子开口了,嗓音和他的神情一样冰凉无波动,毫不留情地便惩处了所有明面上参与了这场闹剧的人。
凡是几名涉事家眷的侍仆,不论资历与主人是谁,关系远的就先刑后驱逐,贴身侍奉的便全部绞杀。
“至于几位姑母还有叔伯,既然你们刚才说要跪请公道,那便跪着。”灵珠子淡淡说着,连眼睫都没抬一下,“那些需要被用刑和绞杀的也不必带走了,就地处决吧,也算是陪着姑母和叔伯们最后一程。”
说完,他走进面前的祠宗堂里,背对着外面的一切,坐在他父兄的灵位前一动不动,直到外面所有的惨叫哭喊声都逐渐安静下来。
白色的身影像是一种被剥离了所有情感之后,才会呈现出的极端冷酷无情。
文晔死死盯着他,听到总管颤巍巍地跪拜在地,对他说所有侍仆都已经处理干净了。
听到这里,灵珠子只嗯了一声,接着一句话便调换了府上所有的侍卫队。
他将等候在外的兵卒们唤进来。
这些都是之前在战争中,曾生死追随他与老统领的士兵。因为受了致命伤,即使治好后也已经无法再以全盛之姿重回战场,他们已经无处可归。
于是灵珠子告诉他们,从此以后曜家就是他们永远的容身之所。若家中还有其他老弱亲眷,也可一并接来安顿居住。
并且由此开始,这里的一切巡护事宜也都交给了他们。
这样的安排无疑将文晔在府中安插的所有眼线都清理掉了。不仅如此,全府上每个人的进出与动向,都会被灵珠子清楚地知道。
事情发展到这里,文晔终于明白,自己把这个老统领的爱子看得太轻了。
那张面若好女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一个刚从战场回来的,沾满各族生灵鲜血的修罗。
这场惩戒一直持续到快傍晚,所有人都跪在偌大的庭院里,周围站立着的全是昔日火行军的士兵。
他们身上的战甲全都带着明显的刀剑划伤痕迹,甚至许多处都因为积年的血渍浸染而开始发黑,光是站在那里都让人能清晰感觉到一股凌冽的肃杀之气。
而那些被绞杀处死的侍仆们的尸身也没有被撤走,同样在庭院里瞪大着已经浑浊僵硬的双眼,直勾勾望着他们曾经的主人。
直到太阳已经西斜至群山脊线之下,晚霞即将再次铺满天空之时,文晔浑身酸痛地看到灵珠子忽然改变了祭拜的姿势。
他偏头看着窗外那隐约浮现出些许霞光的天空,目光淡然无尘,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终于完全沉没下去,霞光则热烈地盛开在天幕上。
灵珠子略微眨下眼,轻描淡写地松口让所有人都回去,将庭院立刻扫整干净,然后便径直回到了他一直所住的地方。
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不知是否是文晔的错觉。他好像看到少年手间隐约透漏着一抹模糊的绯色,像是一段刚摘取而下的霞光。
很快,灵珠子便消失在了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