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掠过麦浪,一阵一阵吹在陈野的身上,直到穿过山间小路,回到那个院子。
树木花丛的枝叶在风中唰唰地响,一片蛙声在田野里穿插,唱成了一首交响曲。
陈野把女孩抱到房间里,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关了灯。
他坐在院子里,拿出没喝完的啤酒,一口吹了大半。
头顶是星星点点的天空,暗了一片。
小时候他也住在一个比这个院子要小一些的地方,记忆中很模糊地有过那个给予他生命的女人的影子。
现在想来,只记得一双很漂亮,步子却很轻的红色高跟鞋。
其余的便记不太清了。
就如同世界上大多数单亲家庭的孩子一样,从小陈野便尤为渴望那缺失的爱。
三岁的陈野有时会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世界,那些被爸爸妈妈牵着的小朋友们在公园里走来走去。
他从那个时候起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就不爱开灯,于是屋子里是阴暗的,屋子外是光亮的。
可最不幸的是,父爱也是缺乏的,淡薄的。
那个男人很有能力,至少在外人看来,他是一个有为的人,所以很多同龄的孩子会羡慕他,羡慕他有一个那样杰出的父亲。
但这对于陈野而言,并没有得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父亲这两个字在他的眼里是一个很陌生很冷漠的词,那个男人很忙碌,忙碌到只有余力关注陈野在学校的成绩和做错的事情。
似乎向来便从不会与他多交流些什么,也从不会聊起他的母亲。
所以对于他本身,更是随意的,就连他的名字,都取了个如此随意的字。
到后来,那个男人有了自已的新家,就更加显得如此了。
那个男人在他新的妻子和儿子面前表现得愈加温暖,于陈野而言,便愈加像一把把刺入童年的刀。
记得十七岁那年陈野在试卷上写下过一篇作文,作文的主题是“什么是爱呢?”
陈野写下了一句,他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孩子,在他的世界里,爱的最终定义,是没有人爱他。
作文得分很低,打分老师给出理由是太过消极,并且对于主题的解释不够准确,甚至于是一个病句。
语文老师坐在办公椅上,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定义”这两个字,怎么能用“没有人爱他”这件事去解释呢?
那时陈野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只是一双运动鞋看得不太真切。
所以高考那年陈野的离家出走,似乎就像一个亡命之徒,没有家也没有港湾。
那个男人后来对他的寻找,粗暴地将他带回家,指着他的鼻子说出“你让我丢尽了脸”诸如此类的话。
那一刻的他,仿佛就像落网。
于是陈野被关在屋子里,那个男人也再也没有让他去过学校。
后来走出那间阴暗屋子里的陈野,仿佛得到了解脱,从那一刻起,他就变成了一个堕落颓废、沉醉于迷乱灯光下的男人。
而到今天,他依旧是那个亡命之徒,似乎依旧没有半点变化,没有家也没有港湾。
有人说,对于一个亡命之徒而言,唯一能够救赎爱情的东西,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好像似乎的确是一直到到遇见她开始,这一切才有了改变。
或许有些人的相遇,注定如同流星划过天边时片刻的温存,仅仅一瞬的交汇,便绚烂无比,迸发出夺目的光芒。那温暖如璀璨星辰,在夜空中熠熠生辉,点亮了彼此生命里黑暗的地方,模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