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紧着一声的谩骂,扰得苏春娘不甚其烦。
屋后庆合坊间,楚秀儿苍白着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呜呜咽咽的坐在牛车上,看向门内沉默不语的阿爹。
“爹,我……”
楚庆田知她要说什么,虽不舍,到底没拦着王鳏夫将她拉走。
“你此去,好好同女婿过日子,莫要担心家里。”
楚秀儿命大,没死成。她睁眼当下,老妇便托了人去王鳏夫家,表明要将她尽快嫁出门的意思。
此一去,前路未知。
楚秀儿心如死灰,抱着被扔上车的包袱,里头不过三两件破衣烂衫子,更遑论嫁妆云云。
王鳏夫见状,当下落了脸,冷冷扫过楚家众人,而后,挑来软性儿的楚秀儿骂道:“哭什么哭,老子是讨婆娘,这般嚎丧要咒哪个。”
粗犷的嗓门,吼得楚秀儿身子抖了几抖。那双杏眼中的泪,瞬如决堤,只再听不到抽噎声。
扬鞭呼喝,牛车缓缓前行。老妇懒怠看他们一眼,立时回身闭了门。
楚家周遭几户,皆站在巷子里子,看楚秀儿被那个黑壮的男人带走。
两人一车经过一妇人身前时,她扬声宽慰几句:“楚丫头,日子过得如何,权看自己。到了夫家,手脚勤快些,没有哪个会不喜。
我瞧这新姑爷是个能干的,定能好好护着你。
新郎倌儿,婶子我说得可对?”
按年岁来讲,妇人与王鳏夫差不离。在庆合坊,便按着楚秀儿的身份论资排辈,她多嘴称一句长辈,旁人也不会笑说她自不量力。
楚秀儿垂着头,低低应了声。
此时,那鳏夫面上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阿愉站在巷子口,见楚秀儿神色恹恹的坐在车上,忙跑上前,喊道:“秀儿,你要去何处?身子可大好了?”
楚秀儿闻言,眼眶又红了红,忍了几番,才把涌上来的泪意逼退。她轻轻摇摇头,紧咬双唇,语不成句。
蓦地,她瞥见阿愉后头,那斜倚在墙根处的阿清,顿时神情激动起来。
她半直起身,怨恨的吼道:“为什么不是你救的我。”
这句话,没来由得自楚秀儿嘴里蹦出来,带着歇斯底里的怒意。
只见,两行清泪顺着微黄的颊面落下来。淌进脖颈间,洇湿了襟前的布块。
“为何一定要我救。”
清清淡淡的几字,吐露出少年人的无情来。
楚秀儿不料他如此,泪落得更凶。一双眼,失神的望向他,低声喃喃道:“阿愉说你会泅水,不然……不然……”
她若以女子清誉为由,不定能为自己搏出另一道,相对好走的路来。
阿清的冷硬,击垮了她的算计。
那鳏夫,见刚讨的新妇似与别的少年郎君有纠葛,当即气得回身甩了她一巴掌,骂骂咧咧的道:“还当你是个安份的,没进门就同旁个野男人勾三搭四。我也不做那恶人,回去叫你家把银钱还来,我好另寻别人去。”
楚秀儿半边脸,被强大的力道刮得偏了过去。瘦削的皮肉上,丝丝麻麻的疼痛,立时漫延开来。
她微佝着身子,却感觉不到半分伤心,若真因此退她归家,也是庆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