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圣人们说,人若是没有思想,与朽木腐草何异?”
“可是我们,比起那些无灵之物,又高贵了多少?”
“或者说,纵为人类,被划分为下等的人,比起那花鸟虫鱼,又有多少优越呢?”
“但到底,我需要一个念想,来支撑着我度过漫无天日的空虚和黑暗,来帮助我面对这所谓的被默认的现实,来麻痹自已好好扮演一个日常生活中的正常人。”
沈青的目光,随着口中不断吐出的字句,仿佛穿透了茫茫夜空,看到了那个瘦削的、胆怯的过去的他。
“我以过客、路人自居,但区区凡人,又怎么可能做到心硬如铁,对风暴般袭来的讯息视若无睹?我可悲,可恨,可笑!”
“我看不惯历史中那些虚伪的君子们,描述的诸多故事;看不惯生活中,那些卑鄙无耻的人们,醉生梦死,却还要肆意指责诘难普通人;看不惯那些高高在上的专家政客,为了一已私利,口腹蜜剑,乾坤颠倒!”
“我就是看不惯这番世界,看不惯人们的作为,看不惯自已的懦弱无能,看不惯自已那自作多情、自傲无耻的丑恶嘴脸。”
沈青的语气变得有些急促,话里话外充满了不知是对她自已,还是对世人的无尽讽刺。
“你为何这么高傲?你凭什么可怜世人?你凭什么看不起这个世界?就凭你那浅薄的二十载岁月,便要否定这个践行了无尽时光的人伦纲常吗?”
“你凭什么要为那些受苦受难的人感到悲伤?凭什么感到了无限的不甘?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已的无能,自已的诸多失利,来找一个华丽的借口,藉此将满身的怒火撒向世界!”
“你凭什么自私自利,凭什么毫无负担地享受着那些人的关爱,凭什么可以肆无忌惮的浪费自已的人生,那些圣人言、古贤戒,都被狗吃了吗?”
不为什么啊!因为,我是天生的坏人,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小人,是从小到大不断伪装自已、从未主动寻求过外界的帮助和关爱的胆小鬼啊!
我,才不要承认这种世界,承认我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那些肉食者所描绘的虚无缥缈的梦,而熬尽了岁月和热血。
在我拼命伪装的岁月里,被世界轻视的人啊,一去不复返了!
沈青的目光越发深不可测,有志得意满,还有无限眷念,那个无比扭曲复杂的过去的他,终究是走到了今天,成就了她,从此凡间种种如过客,今朝自在,若九万里大鹏,入青冥,击长空,瞰人间!
金凌听了沈青的话若有所思,半晌,两人无语。
沈青作闭目养神状,呼吸均匀,仿佛刚刚那个慷慨激昂的人,并不是她。
金凌,看着面前的女子,不管她如何自贬自损,都无法掩饰这人初心里不可忽视的善良。
推已及人很可笑吗?
为别人的苦难感到悲哀痛苦很可笑吗?
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的诸多不公悲愤不已很可笑吗?
不,这并不可笑,甚至是极其高贵的品质,是无数人本可以拥有,或主动放弃,或因忙碌而遗忘的,属于人类的光辉品质。
她能够从沈青的话语里听出来,她的故事远不止于此,而接下来,要诉说的,便决定了她今后的选择。
谈话至此,金凌已经理解了沈青的一段心路,这全是她内心的盘旋许久的想法,她很荣幸,可以成为她的听众。